“小侯爷,侯大爷,起来喝水吃点东西!” 在发烫的脸颊上用力拍几下,见人眼皮要睁不睁,应该是醒了,便一臂抱着他脑袋一手撑着他背将他上半身支起靠在自己怀里。
乐连舟先取过装着冷水的杯子让他抿了几口,又端起来菜泡饭,舀起一小勺试着喂到闻丞钺嘴边。
换在平时以闻丞钺的功夫当然不会这么睡死过去,这是连日奔波一夜泡水几番担忧的三重夹击之下,一时放松心神给了病魔可乘之机。乐连舟拍在脸上跟扇耳光似的,他才终于稍微醒一些,却感觉全身酸软无力口干舌燥头重脚轻,心里迷迷糊糊叹口气,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尽快好起来,有水有饭喂到嘴边,便强打起精神接受对方的好意。
喂饭的小心翼翼,吃饭的力不从心,小小半碗菜泡饭竟然废了好些时间,碗见底的时候乐连舟自己就出了一身汗,一半是紧张的,一半是给怀中人发烧时的体温烫的。
吃了东西,乐连舟就着姿势又喂了点水才将他放下。简单收拾一下,带着碗勺又出了门。这种长期出海航行的大船,人这么多,肯定是要配船医的,但上船这么多天,乐连舟还从来没见过。而且就算有,也不可能直接叫来给闻丞钺看病,现在能不能暴露还是个问题。
在船上乐连舟通共就认识两个人,陈爽他不敢去问,唯有去找张良。
风和日丽的天气,船行得十分平稳,甲板上的水手们闲着无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闲聊或是赌钱,当然也有关在舱里蒙头睡大觉的。乐连舟在外面逛一圈没有见到张良,直奔他住的前舱二层,敲响房门。
敲第一下没有反应,乐连舟又砰砰敲了两声,里面传出张良的吼声,“谁呀!” 听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
“良子哥,是我!”
屋子里顿时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掀翻了橱柜一样,好一会儿门口才响起从里面开锁的声音,张良有些红润的脸出现在门后。
“连舟?”
乐连舟微微顿了顿,一如既往绽开笑脸,“忘记把碗勺还回去了……”
“就这?给我就行!” 张良接过乐连舟手里的东西,见对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找我有事?”
“有点事情想麻烦良子哥帮帮忙。”
张良眼睛朝外面扫了一眼,低头笑道,“进来说吧!” 就开门往里让。
乐连舟本来见张良屋子里像是不太方便的样子,想着在门口说就行,却没想对方这么热情,不过在屋子里说看见的人少总是好的,便跟着进去。
房间他之前就看到过,上下铺,东西乱得很,这时只有张良一个人,味道稍微好一些。不过乐连舟总觉得空气里隐隐夹杂着些不可说的气味,瞬间明白张良之前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干嘛,水手出海就是数月,对着一群大老爷们儿,也挺难的。
“咳咳,” 挥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调整出一副略显为难的样子,“良子哥,咱船上可有船医?”
“怎么,生病了?” 张良显然没料到乐连舟会问这个。
“小弟第一次出海,连着几日吹了海风,可能有些着凉……”
“行,我带你去。” 张良听到这儿直接打断他,说着就要起身。
“良子哥,且慢且慢!” 乐连舟心想,果然有医生随船,“小弟其实大概还没有真的着凉,只是从小身子比较弱,一着凉就要高烧,凶险得很,所以想提前开点药预防预防!” 边说边很不好意思地抓后脑勺。
张良又坐回来,瞅着乐连舟笑道,“这样啊,连舟运气好,你良子哥跟祝船医关系不错,待会儿就帮你讨药去,不过……”
“太感谢了!良子哥,这儿有点碎银子,不知道够不够药钱。” 乐连舟自然知道对方的不过是什么意思,连忙掏出之前就准备好的自己身上最小的一粒银子。
“够,当然够!不就是点伤风药嘛,多的哥给你退回来。你回去等着,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还退干嘛,剩下的就是小弟孝敬大哥的。”乐连舟一边乐呵呵道谢,一边跟着起身朝门口走。
吱喳一声门开了,张良却愣在门口。乐连舟不解,伸头一看,好家伙,陈大管事正面无表情立在外面。
“哟,良子这儿还有客。” 陈爽开口冷嗖嗖的。
乐连舟下意识缩缩脖子,见张良像是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赶忙凑过去,脸上笑容更加殷勤,“陈叔!您怎么来了,大侄子我刚跟良子哥聊完。”
陈爽斜眼,“聊什么了?”
“嗨,还能聊什么,良子哥说在海上跑了好几年了,大侄子我好奇,这不是来打听打听那越国风土来了么。” 乐连舟边说边往外挤,“陈叔找良子哥有事儿?那大侄子不打扰您了。”
张良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在陈爽面前一个字都不敢说,乐连舟压下心中疑惑,猴子似的窜下楼道,直跑到拐角对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地方才停下。
远远听到陈爽好像说了句进去,接着就是房门关闭的声音。乐连舟越想越奇怪,仿佛每次跟张良说话最后都会遇到陈爽,而且每次遇到陈爽,张良都会表现得很不对劲儿,就像他们两个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没有啊!
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乐连舟弓着身子,又偷偷摸回二楼。幸好一排船舱外面走道都有围栏,只要贴着围栏不冒头,除非立在桅杆上,不然甲板上的人看不到他。
蹲在张良房前,乐连舟小心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想要听清里面的声音,而被他吐槽了大半夜的船舱隔音效果此时也十分给力,里面的对话十分清晰。
“你跟那小子走得很近。” 陈爽的声音,不是问句。
“陈管事,良子我哪敢啊!” 张良这时的语气语调跟平时判若两人,“那小子不知道怎么的,老是爱找我问东问西……”
“哦?都问什么?”
“这,这……” 张良开始支支吾吾。
“每次都见你们鬼鬼祟祟,说!” 陈爽这一声吓得门外面的乐连舟都忍不住哆嗦,面对面而张良想必更是抖成筛子了。
“说!我说!他就天天来问咱们船的结构,哪层都住了什么人,都运的什么货,船上管事的除了您还有谁~” 声音突然停下,大概是张良在打量陈爽脸色,“早上您瞧见那会儿是在问昨晚为什么不准出来,都谁在装卸货物~”
屋子里沉默一会儿,又听陈爽的声音响起,“你都老实说了?”
“陈管事息怒!小的见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伙儿都知道的就捡着说了点,不然打发不走啊!” 跟着是噗通一声,张良可能跪下来,“良子错了,以为那小子是您亲戚……”
听到这儿乐连舟已经有点儿hold不住了,这张良在瞎说什么呢!不过里面突然没了声音,乐连舟知道不能多留,赶忙窜下楼,站在自己屋子外面斜靠着船舷,装作跟平时一样在吹海风看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丞钺:我记事以来就从未病过。
连舟:你厉害行了吧,快,来再吃一口!
丞钺:原来生病也挺好。
连舟:去死吧你!
第24章 第〇二四章
这会儿乐连舟不敢进屋子,怕万一陈爽或者张良再来找他,不小心把房间里的闻丞钺给暴露了。于是只有站在离门口不远的风口,有什么都好挡一挡。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小胡子陈爽从二层下来,见到他立在船舷边,只意味不明的看了这边一眼就转身朝舵楼那边走去。而张良一直到陈爽进了舵楼消失不见才跟着下来,直奔乐连舟而来。
“连舟你在这儿啊,刚可把哥吓死了!” 张良走过来,又恢复正常腔调。
“良子哥,陈管事找你干嘛?瞧他脸色很不好的样子,小弟也吓得不轻呐。” 乐连舟脸上只有微微的担忧,看不出其他。
“哎,” 张良似乎在犹豫,一脸关切看着乐连舟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 乐连舟真想揍人,演技如此拙劣,之前他怎么就没看出来!
“连舟,哥豁出去了,” 张良凑过来,极小声地在乐连舟耳边道,“陈管事这是看我跟你走得太近,生气了!”
“生气?是因为不喜欢自己船员跟外人走得太近?”
“不~是,是担心别的男人跟你走得近!” 说完拉开距离,挤眉弄眼地想要将本就暧昧的话衬托得更加暧昧。
联想到张良第一次过来搭话时说的那句“小心人财两失”,乐连舟瞬间反应过来对方想表达什么,脸上爬满惊诧并夹杂着一丝慌乱,“这,这怎么会呢!”
张良见自己意思被理解到位,眉梢不自觉扬起,但脸上还是挤出担忧的表情,“连舟老弟,哥只能说到这里,你自己小心点。” 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又道,“哥这就去跟你拿药,等着!” 说完转身也朝舵楼那边走去。
看着张良远去的背影,乐连舟眼睛眯起,要不是刚才亲耳听到他跟陈爽的对话,这会儿还真要上当了呢。这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本事,真是白瞎了一副好长相。不过张良两边撒谎到底是要干什么,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几天观察下来乐连舟其实已经确定陈爽正常得狠,对他并没有任何那方面的不轨企图或是不妥行为,说明张良从一开始故意接近自己就是为了散播假消息,故意让他对陈爽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