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话才刚说完,老道的面色就猛地一变,显然是大感气愤,颇为恼火地说道:“小子,你懂什么?你没看见外面那绕着府邸的河水吗?流水缓缓,不是玉带环腰又是什么?”
面对老道的质疑,苏维倒是不急。只见青年缓缓地走到栏前,伸出手来朝三个方向的山峰指去,还没有开口,那个原本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突然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离为天干火、丙为地禄火,丁为人爵火,三方位有峰而并秀,大贵!”
这下轮到老道傻眼了,他慌慌忙忙地走到苏维身边顺着青年指着的方向望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他只注意到了府外的那条小河,竟然忽略了三峰并立这样奇特的景象!
“吉砂三十三格,三火并秀之势。”
孙祁淡淡地说道,眼神往身后一瞥,“敢问大帅,是何方高人勘定的此处风水。”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帅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中年男人只是一笑,望向苏维的眼神里多了几丝说不出来的欣赏,纵然没有去看老道,却已经让老道觉得窘迫无比,面色羞赧。
可恶!
他在心中愤愤想到,侧头浑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一眼。狠狠地咬紧嘴唇。
对于老道赤、裸裸的恶意的视线,苏维倒是没去在意,因为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大帅身上,毕竟他也很想要知道是谁布置出了这个风水局。
即使能够看出该地的风水,能布出风水局也绝非易事。不仅需要诸多法器作阵眼,布局者本人的道行也十分重要,只要一丝一毫的差错,不仅会损毁当地格局,更有甚者可能会引致无端祸患,所以能布置出大帅府这样的一个风水局的人肯定不会简单。
思及此处,青年的眼神暗了暗。
会不会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人……
“称不上高人,孙先生要是再这么说,可是要折煞他了。”
大帅心情心思变得有些不错,伸手摸了摸自己寸草不生的光溜溜的脑袋,转过身冲着背后招了招手,“高人,还不快过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往大帅身后望去,几乎每个人都忍不住微微探起了脑袋想要去看看是哪路的神仙前辈,却听得几声微乎其微的脚步声,然后从那楼宇的阴影之中走出来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穿着英伦式的制服,一双纤细的腿从短裤中露了出来,仅仅被包裹在长筒的针织袜下。他的上身穿着衬衫与黑马甲,脚下踩着一双皮靴,整个人与这座充满中华传统气息的古典建筑物十分格格不入。
“父亲。”
少年轻声喊着,缓缓地站定在了原地,抬起头来朝苏维等人望去。他的视线依次从众人身上划过,然后在苏维身上稍作了停留,很快就移开来,重新回到了大帅身上。
他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让人们可以很清楚看见他肌肤之下青紫色的血管。但是而最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就是在少年左脸颊的下方,几道扭曲无比的伤痕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一般瘆人,
它们近乎诡异地拼接在一起,赫然组成了一个妖异的字符——
死。
那一刻,青年面颊上相同的痕迹似乎在冷风之后微微有些发热起来,有些刺痛。他忍不住定睛看着那个少爷,似乎想要透过少年的双眼看穿少年的内心一般,然后他就愣住了。
那是一双漆黑犹如死水的眼眸。
里面写满的死亡与绝望。
第55章 当撞鬼少爷外挂到期后(十四)
“这不可能!”
李玄大吼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把揪住跪在面前的阿福的衣领,满目通红,青筋暴起,看上去分外吓人,“楼均他不会杀人的!”
男人原本俊朗的面孔因为暴怒而微微有些扭曲起来,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嘶吼咆哮。
李玄的心中是一片茫然,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楼均会做出杀人潜逃这种事来!可恶,当初要是他跟着楼均一起去了阳城,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男人的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懊悔,当时他原本答应了楼均要陪他一起去,可谁知道李夫人临时有事将他叫了过去,等到他赶到门口的时候,楼均早已经离开了。思及此处,他的嘴唇一颤,似乎万分后悔。
面对李玄的叱问,跪在地上的阿福的反应倒是出奇的平淡,“少爷,您就算借阿福一万个胆儿,阿福也不敢欺骗您呐!这回确确实实是楼少爷下的手啊!”
眼见阿福把话说的差不多了,李玄的态度也不那么坚决了,李夫人在心中暗笑一声,这才接过话来:“玄儿,谅他们两个狗奴才也不敢拿命来诓你啊!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楼均那小子,等人找到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她一边说着,唇角一边抑制不住地往上翘着。
只要等李玄松了口,她立马就让李老爷去发通缉令去,到时候只要人找到了,事情真相究竟怎样不还是她和李老爷说了算?还怕弄不死那个毛头小子?
今天还真跟白先生说的一样,是个好日子。一想到那个谦恭有礼的年轻男子,李夫人的面色不易察觉地一柔。却又觉得有所不妥,立马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今天一大早下人刚打开门就瞧见了满身是血的阿福和奄奄一息的阿贵,立马就跑回来通报给了李老爷。阿贵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说楼均是因为不想去大帅府而与他们起了争执,半夜偷袭了他们,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李玄说什么都不相信,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两张口摆在那里,还赔上了一条人命,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当然,李夫人是不会告诉李玄,阿福阿贵都是她和李老爷派过去的杀手的。依她看来,多半是楼均这小子发现了蹊跷逃跑了,不过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过程究竟是怎样的不重要,只要让李玄相信是楼均杀的人就足够了。
于是李夫人更加苦口婆心地劝着李玄,给楼瑾使了一个眼色,身着旗袍的年轻女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毕竟这次去大帅府可是玩命的事,楼均他害怕了逃跑也不是不可能啊!”
说着楼瑾站起身来走到李玄的身边,似乎想要去挽住男人的胳膊,可是男人却猛地将手一甩,看都没有看楼瑾一眼道:“他可是你哥哥,你就这样说他的吗?”
楼瑾没料到李玄会这么生气,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巨大的力推开,接连退了几步没有站稳,直直地摔倒在了一旁,柔美的面庞顿时拧作了一团,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李玄一愣,转身想要去扶楼瑾,女人却用力地甩开了他伸出来的手,快速站了起来径直朝门外跑去了。她身后的鸶儿面色变得有些尴尬,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见着楼瑾跑不见了人影,才赶紧向李玄说了一声抱歉,追了出去。
李玄的手还悬在空中,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够了,玄儿,你难道真的要为一个男人闹得家宅不宁吗?”
李老爷厉声说着,用力地把自己的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几下,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抬起拐杖就朝李玄的肩膀上抽去,大喝道:“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你的父母?难道你想当白眼狼吗?就算你不念及李家的名誉,难道你连这个家都不想要了吗,啊?”
他的拐杖就像疾风骤雨一般地落在李玄的身上,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劲,发出一声声闷响,光是听着就李夫人揪心不已。可是李玄却始终一言不发,任由李老爷的拐杖打在自己身上,默默地将头低了下来。
“够了、够了,再打下去玄儿就要受不了了!”
李夫人终是忍不下去了,挡在了李玄的身前,开始求情道。李玄一边将李夫人护在身后,一边将背挺得笔直。这更让李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叱问道:“玄儿,你看看你母亲都愿意为你这么做,难道你就忍心吗?”
李玄一时哑口无言,李夫人见状连忙扑到李老爷的怀中开始痛哭道:“老爷,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教子无方,才会把玄儿教成这样是非不分、六亲不认的呀!”
李老爷的拐杖这才停了下来,他用力地将拐杖往地上一点,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地瓮声瓮气道:“你知道就好!”
“父亲,你不能这么说母亲!是我自己……我自己的错……”
李玄闭上了眼睛,纠结无比,但最终还是万分不情愿地开口道:“好吧,楼均的事情……全由父亲做主。”
李老爷与李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眼中一亮,一丝得逞的目光一闪而过。
楼均。
李老爷微微眯起了双眼,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青年那张高深莫测的面孔,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不管是谁,只是可能触及到那个多年来一直被他隐藏于心底的秘密,他通通不会放过!
哪怕,杀了那个人会让他儿子黯然神伤也一样!
财富、权力、名声,这些年来他全都有了。可即使是这样,他每日每夜也都惶惶不安,生怕哪日会被人知道那个秘辛,将他的一切再次全数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