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烈日之下不一会儿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汗湿,而在被马蹄扬起的灰尘之中唯有赫连昌的身影看上去还和开场时候一样。
苏维打量了双方一眼,心想漠北部是大漠里的部落,族人都骁勇善战、体力惊人,今日一看果真如此,恐怕再这样继续打下去,获胜的就是漠北部了。
与漠北部人的笑容满面相比,皇上和沈珩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马儿似乎因为天气炎热而有些焦躁了起来,苏维骑着的马打了个响鼻,有些躁动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这样炎热的天气下,极容易发生马匹疲惫而导致人坠马的事情。
苏维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漫天烟尘之中,突然传出来马匹的嘶鸣之声,就好像有马受惊了一样!
苏维顿时瞪大了眼睛,却渐渐看清那灰尘下掩藏着的白色身影正极力地拉着那匹黑马的缰绳,但那马却猛地扬起了前蹄,往旁边一窜,撞开了一旁沈珩的马,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控制在场地里狂奔了起来。
怎么会!
为什么会是赫连昌的马!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苏维的心中慢慢成型,他僵硬地转过头去,刚好就对上了坐在看台上的魏清风的眼睛。
清俊无俦的男子眼底平静犹如静谧的河水,底下涌动着的却是波涛汹涌的深流。
那一刻,苏维感觉犹如五雷轰顶般——
他上当了!
第18章 2.7
魏清风是故意的!
苏维在心中暗暗叫骂着,心想系统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同时也为魏清风的心计感到了不寒而栗。
难道,他是想……
苏维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即使他明白摆在眼前的是一个别人早已为他设计好的陷阱,但他也只有自投罗网的份,因为这关系到他心心念念的另一个人。
苏维看了一眼乱作一团的方向,立刻策马赶了上去。
“王庆舒!”
沈珩焦急地看了一眼朝那发狂的黑马奔去的人影,伸手想要将苏维拉住,苏维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地从沈珩身边冲了过去,直直朝赫连昌的方向赶去。
沈珩看着自己还悬在半空中的手,呼吸微微一滞。
当两匹马并驾齐驱的时候,赫连昌那灰色的眼中飞速地闪过一丝惊讶,低声道:“危险,你快离开!”
刚刚他骑着的马受惊他都没有那么惊慌,但是此时他见苏维前来,面上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丝担忧。
苏维摇了摇头,将身子伏在马背上,一只手从早就预备好的荷包里拿出些香粉来朝马的鼻子前撒去,另一只手里还握着球杆,不着痕迹地朝马掌上一敲。
赫连昌的马渐渐镇定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苏维所骑着的御马的前蹄毫无征兆地一弯,奔跑之中轰然倒地,带着骑在马上的苏维也整个人狠狠地朝前摔去,还好青年反应迅速,在着地的前一刻立马蜷作一团,整个人在场地上翻滚了两三圈便停住了。
突遇如此□□,除了赫连昌外的所有人都怔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时,赫连昌已经赶到了苏维的身边,低声问道:“伤到了哪里?”
苏维只觉得这一跤摔得他是头晕眼花、两眼发黑,刚想说话就感到喉咙里一股血气上涌,张口便是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赫连昌揽着苏维的手猛地收紧,而怀中的人却只是冲着他摇了摇头,对他做了个帮我的口型后便昏死了过去。
赫连昌顿时心领神会,却也是一时心乱如麻,一想到待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揪心无比。
是自己害了他!
小王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明白男人到底在为什么自责,又看了一眼生死未卜的苏维,眼中流露出了一个钦佩眼神。
今天这事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要是堂堂漠北部的皇子与沈国皇帝击鞠时因马受惊而坠马重伤,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人祸。
但是最终,他们漠北部一定会得到一个借口,发兵沈国。
但是,眼前这个重伤的男人不仅深夜前来提醒,更是在马惊之时奋不顾身挺身而出,这种壮举,不得不让他对这个有名的登徒子刮目相看。
所以他也想不透,这样一个可以为他人不计生死奋不顾身的人为何会被沈珩那样地看轻。
这样的人可是自己做梦都想要得到的,恐怕要不是自己兄长对他有意,自己都会忍不住出手吧!
小王子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浑身一寒,一扭头就看见一个艳若桃李的女子正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显然对自己刚刚流露出的表情十分不满。
阿玉刚刚看到苏维摔下马只觉得魂都要飞了,连忙去叫了太医来,谁知道一来就看到之前城楼下那个举止轻浮的异邦男子冲着自家主子露出了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要不是还要带着太医在,她恨不得走上前去把男子那两个直勾勾看着她家主子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可怜她家主子在男人身上吃了那么多苦,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要被别人打有歪心邪念。
小王子被看的尴尬无比,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沈国皇帝,还请你给我一个交代。”
赫连昌的眼神还时不时地往一旁的寝殿瞟去,心中虽然还在记挂着尚在诊治之中的苏维,面上却已经摆出了一副不悦的神情,向皇上质问道。
皇上大约也能猜明白漠北部想要在这件事中做什么文章,可是也想不透明明是自己提出的邀请,漠北部的人想要做手脚应该也无从下手,但现在不管这件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恐怕对方都不会轻而易举松口。
毕竟他已经坐了好几年的龙椅,于是他也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击鞠常有意外发生,这次是我沈国招待不周害使臣受惊,朕已经下令让人严查,定会给你们漠北部一个公道。”
赫连昌冷哼了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这次多亏了王公子制伏惊马才能救二王子于危难之间,只是有一事微臣不明,此次王公子分明是临阵上场,为何会随身备好驯马用的香粉,就好像知道有人的马会受惊一样……”
“住口!”
“成王!”
魏清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沈珩打断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不相信为何在此关头魏清风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此事疑点颇多,早在王庆舒制服惊马的时候他自己就曾有过怀疑,却只能闭口不谈,否则此事一旦闹大,王庆舒恐怕性命难保。
但是皇上却出口训斥了沈珩,狠厉地扫了他一眼后慢慢说道:“朕记得,朕昨日去太后宫中的时候好像曾提过今日击鞠之事。”
沈珩的心陡然一凉,顿时明白了皇上的意图。
好一个弃车保帅、借刀杀人!
赫连昌心中暗暗想道,突然明白那日青年前来相求的理由了。他说,倘若他仍留在这皇宫一日,随时就有丧命的可能,恳求自己能带他离开沈国,为此他才特地前来提醒。
当时自己还有所怀疑,毕竟他身为太后侄子,显赫无比,怎么会有性命之忧,现在看来,青年在这沈国皇宫过日子的艰险,竟丝毫不亚于自己在漠北王庭小可汗和阏氏手下度过的那些日月。
思及此处,赫连昌不免对青年多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怜爱,开口道:“所以沈国皇帝是说,是王公子设计了此事,然后又奋不顾身前来相救、以至于他自己坠马重伤是吗?”
皇上略微有些哑然,坠马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身受重伤,落下马后被马踩死也是常事,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会有人心甘情愿毛冒如此大的风险。
而魏清风却是略微一沉吟,便上前拱手道:“二王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位王公子生性最为桀骜不驯,行事不拘章法、言行无状,常有惊人之举。旁人或许不会这么做,但是王公子倒是却有可能。二王子难道忘了,昨日进宫之时,王公子还朝您射了一箭。”
连对着外邦使臣都敢射箭,更何况设计惊马一事呢?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言而喻,魏清风言尽于此,只是挑明此事中于王庆舒最不利的地方,然后就任人遐想去了。
情况急转直下,这在场的所有人都各怀心思,有人是故意陷害、有人又借机算计,于公于私,看来都有人想对苏维除之而后快,苏维冷笑了一声,砰的一声猛地将门推开来,用冰冷近乎无情的目光一一在所有人面前扫过,然后在看到赫连昌眼中的暗示后才稍稍柔和下来。
“魏大人,别急着泼脏水给我,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坠马一事?”
苏维面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但开口却是咄咄逼人、气势不减,一时间反而还镇住了在场的人。只见阿玉端上一托盘,而那盘子上放着的正是苏维所骑御马的半月形的马掌。
“这马掌上固定所用的钉子被人故意撬松了才会有了坠马一事,而众所周知,这马是皇上临时挑选的,上场前又给了魏大人你,最后才到了我的手中。从马厩到马球场这一路上,只有皇上、魏大人和我牵过这匹马,那么敢问是谁动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