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乎乎的,头顶是晴朗的天空,他们似乎掉到某个地穴里了,叶流云伸手在青衣少年的鼻端下探了探,对方的呼吸真的很微弱。
他艰难的掏出了药,自己吃了几颗,又喂青衣少年几颗。
他不知道那四个魔,什么时候还能追上他们,所以他不能休息。
早在没了小挪移符之后,叶流云就在想着,下次遇上白发老妪她们要怎么办。
想到最后,他想到了阵法。
他看过许多关于阵法的书,在破阵方面极有研究,设阵自然也不在话下。
他躺在有些潮湿的地上,看着天空休息了一会儿,从珠子中去取出了几张阵旗,托着沉重的身体站了起来,慢慢的挪移着身躯,开始布阵。
血液的力量在他体内肆虐,他的骨头疼的有些颤抖,他的筋脉也胀痛的厉害,他的脸色是苍白的,额上的黑发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身上的白袍亦是如此。
过了许久,他终于将阵法布好,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才坐回原地休息,坐下去之后,他才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也非常酸痛,竟是再难站起来了。
若是这时候,那四魔出现到他们眼前,叶流云并没有自己能迎战的把握。
他有些担忧沉睡不醒的青衣少年,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个青衣少年,对他而言,明明是个普通人,但是他们却那么相信彼此,同生共死,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也没有抛弃彼此,这一刻在生死之后滋生的情谊,要比先前与花卿尘,与步千蝶的情谊还要深厚得多。
青衣少年以为自己那一睡,就再也没机会醒来了。
但事实上他却醒了过来,虽然身体依旧不适,体内的毒素还在慢慢扩散,但身体上的困乏却已消失。
发生了什么?
他于静寂无声中张开了眼睛。
一直关注着他的叶流云见他醒了有些莫名的开心:“你醒了。”
青衣少年沉默了下,他醒来,是因为对方为他做了什么么?
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为一个陌生人不顾生死不顾一切的去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力量化身,即使人类是他的责任,他也不必要为一个无关要紧的人类做到那种地步。
偏偏他却做到了。
因为这个未曾谋面,声音很好听的少年,莫名的让他舍不下,冥冥中有种声音告诉他,如果真的只能活一个,那么他最好让对方去活。
否则,他会后悔。
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懂。
他身体的困乏已经消失,他坐了起来,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嗯。”
在这种时候,若是一个人的话会觉得非常煎熬,若是两个人彼此相伴的话,就会觉得心里有些安慰了。
叶流云想了下开口道:“我不晓得这里是哪里,你如何将我带到这里来的,但是,我猜那四个魔,还会找到我们,所以我在这四周布下了阵法。”
青衣少年沉默,他们一直想与其他人类汇合,但却一直找不到其他人类在哪里。
“我看这地穴中有路,不如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能从剑冢中拿到神兵宝器,助我们打败四魔……总之,我们不能退。”
“好。”青衣少年应声,然后站了起来。
他等待着那个看不到面容,声音好听的人也站起来为他指路。
但他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叶流云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染上一抹罕见的羞恼之色:“我……站不起来了。”
纵然青衣少年的眼睛看不到,也知道叶流云之前以一敌三,还昏厥过去,想必身上是伤上加伤,会站不起来也不算奇怪。
他思索了一下,便朝着对方的方向蹲了下去,声音中带着天生的冷漠:“上来。”
叶流云看着他的背,打量一下他,确定对方的呼吸真的不像先前那般微弱,便伸手,扯着对方的衣衫,依了上去,最后,扶着对方的肩膀,趴在对方背上。
青衣少年有力的双手穿过叶流云的腿弯,将他背了起来。
叶流云眼睛明亮的看着前方,为青衣少年指路。
这时候,青衣少年是叶流云的腿,但他不知道他身上的少年就是他一直放在心上很多年的人,真凤公子。
这时候,叶流云是青衣少年的眼,但他也不知道背着他的少年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双修对象,是真龙公子。
他们在同一日降生,神州大地的皇宫与异性王府叶府,同时显现异象,而后,他们一个觉醒了真龙血脉,一个觉醒了真凤血脉。
他子啊幼时曾远远的看过他一眼,被他眼中的冰冷和无情所震慑,从此错以为他是夏景行口中那个没有感情,不解风情,冰冷无情的真龙公子。
他曾在暗处默默的注视他多年,对承载如此威名却依旧生活的鲜活多姿的他向往不已,他和真凤公子是何其相象,他走的是一条路,真凤公子走的是另一条路,然而,真凤公子和真凤公子所走的那条路与普通人无异的路,显然是他所想要走的路,但他无法回头。
于剑冢中,终于,宿命般的,他们相逢了。
真龙识得真凤的模样,双眼却失去了光泽,看不到任何东西。
真凤只记得幼时真龙的眼睛,却与眼前这人,大不相同。
他背着他,在黑暗里,听着他的声音默默前行。
他们走走停停,终于在某时,休息的时候,真凤开口了:“也许我们会死在这里。”
他没想到,他没和傅君擎死在一起,反而可能跟一个陌生人死在一起。
青衣少年沉默不语,他也早想到了这一点,因为此时他和那个看不到相貌的少年,都濒临绝境。
“但我不想死,因为剑冢外面,还有人在等着我。”或许是濒临死亡,让他越来越多的回忆起那美好的人和事,也愈发的不舍,他忽然想将他的事,和他对那个人的感情,告诉另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人。
第094章 其言也真
叶流云经历过很多次生死。
从两年前那场事故开始,从吃了天极丹之后,他头顶,就无时无刻不悬挂着一把剑,似乎随时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习惯面对生死。
平日在傅君擎和乾元真人面前,为了不让我们担忧,他不得不将面对死亡的大恐惧压在心底。
他学会笑,微笑着安慰自己,安慰身边的人,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将自己对死亡的担忧告诉过别人。
此时想起往事,他心中竟是一片温暖,他脸上浮现了真切的笑,他现在说这些话,只是因为他想说。
青衣少年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似乎也知道,叶流云只需要他听着,并不需要他回答。
“其实我到现在都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认识我的,但我知道,他救我之前,一定认识我,否则怎么会为我做那么多。”
四周的洞壁上并没有多少光,他们坐在黑暗的阴影里休息。
“原来我从未想过自己对他的感情是那样的……到后来,我们要离开……家乡,长辈指点了我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对他,竟是那样的感情。”
叶流云的表情很平静,很认真,他忽然止住对回忆中那个人的想念,在黑暗的阴影里,郑重的问青衣少年:“你觉得同性相爱如何?如果同是男人的人爱上另一个男人,是不是很奇怪,很可耻……让人很……很难接受?”
青衣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愕,他的身体一点点的僵硬起来。
他为何从对面那个未曾见过长相的少年身上,察觉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的沉默,让叶流云有些误会,于是叶流云也沉默下来。
等黑暗中没了叶流云的声音的时候,青衣少年才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可能带给了对方一定的伤害。
他立即开口道:“存在即是道理。”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漠,但并不让人觉得厌恶或是傲然,因为他的语气也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在陈述客观事实,让人信服。
“没有什么可耻不可耻的,七情六欲,并非是个人所能掌控的,爱上谁,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但是,勇敢的爱或逃避的不爱,却是我们可以选择的。”
青衣少年难得的说这么多话,竟是有些开导叶流云的意味儿。
叶流云的眼睛闪了闪,他在黑暗中坐直了身体,只觉得对面这个长相过分俊美的青衣公子,简直就是自己想要的‘闺蜜’了。
因为对方的想法和他意外的相同,所以他有些许的开心,就忍不住多说一些,也引诱对方多说一些:“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对这些倒是懂得不少。”
青衣少年侧过脸:“因为我与你相同。”
“咦?”
叶流云看着青衣少年轮廓分明,俊美无匹的侧脸,心中有些激动的问:“难道你喜爱着的那个人,也是一名男子?”
这个人跟他,简直是太像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准确的说,他还是一个男孩。”就连跟自己的母后哥哥都没说过的话,青衣少年不知自己为何要告诉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
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竟然第一次说给一个陌生人听。
“那现在他呢?他跟你一起来剑冢了,还是在外面等你?”
叶流云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中,所交的朋友不多,虽然没和傅君擎摊牌,但却将傅君擎当做爱人来爱,夏景行一直是哥哥一样的存在,他心里其实很是尊敬夏景行的,花卿尘不算熟,步千蝶是个姑娘家,有些知心话,更是不可能与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