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夏锋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出面救过裴崎,也救了自己的命,还不惜得罪台湾人保护自己。
宋亚泽轻声开口道:“你之前两个月是不是去的台湾?”
“是啊,怎么了?”夏锋嬉笑着,又突然顿了一下。在腥风血雨中打拼多年的他,对言语和表情有着异于常人的直觉力。
再次开口时,他已经面色不佳:“你在怀疑我?”
宋亚泽沉默不语。他直觉这里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在话说出口后,发觉自己的推理是多么薄弱。他低下头,眉头紧蹙,这种似已成形却触碰不到的疑团,搅动得他心乱如麻。
这一切似乎太过蹊跷,顺理成章中浮动着躲躲藏藏。
“呵。”夏锋冷笑一声,用手捧起宋亚泽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头上?”
宋亚泽不好直说。“我并不是怀疑你。就是觉得这一切发展得太快了,有点……过于顺理成章了,很怪。”
夏锋高高挂起的心这才略微放下来。“你是觉得我们两人进展很快吗?”
他一贯的语气自负,眉梢高高扬起,嘴角上勾出狡黠的角度。“既然你觉得快,那我们就分楼层睡。你住二层,我住一层,怎么样?这样万一有人闯进我家,我还能替你挡一挡。”
宋亚泽被这句话感动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何特权,可以肆意享受他人的付出。相反,因为破碎的家庭,他对于外来的关爱总是更为珍惜。
“还是我住一层吧。”他想了想说,态度坚决。
“要得到你这一句话,真是不容易。”夏锋放缓了脸色,眼睛也泛出柔和温暖的光。
正因为这一句话,夏锋从病房走到门口,脸上都挂着不自觉的微笑。作为关系中的主动方,哪怕是被动方浅浅的付出,都是深于厚土的眷顾。他心花怒放,看到街边小跑的孩子都觉得十分可爱;一向反感路边乞丐的他,甚至大发慈悲地扔了钱。
他在无数夜晚之中的盘算,都因为宋亚泽的这句话而更有价值。
方才,宋亚泽的怀疑让他心惊不已。“还是太心急了嘛……明明已经够克制了。”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出院后,宋亚泽就如此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夏锋的家。他的房子被烧得面目全非,原本蓝白相间的地中海风格,已经成了黄褐色的荒屋。所幸还收到保险公司的赔款,不算损失惨重。
夏锋的别墅面朝海,在窗口前总是能拥揽大海的景色。整栋房子方方正正,毫无花哨的装饰;连窗帘都是沉重的黑灰色。
若说这别墅的最大特点,便是它的门。别墅的每间屋里都有至少两扇门,最多能有五扇。同一个房间里,打开不同的门,就会去往不同的房间。这里就像一幢构造诡异的迷宫,路数有很多,让人眼花缭乱。
宋亚泽住在这里已经一个礼拜了,仍是未搞清楚房子的套路。他挑了只有三个门的房间,一个通往客厅,一个通往浴室,一个通往餐厅。
他曾想让夏锋给他一张别墅的地图;而对方直接摇摇头,狡猾一笑:“这房子怎么走,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画出地图,可不就暴露了嘛!”
“搞出这么多门,你活着可真累!”宋亚泽叹道。
“怕别人杀我呗!”夏锋吊儿郎当地说,“进了这一行的,一只脚就已经踏进棺材里了。活得谨慎些,还能多过几年日子。”
宋亚泽全身一冷,突然觉得住进夏锋家里,可能更危险……
时间就这么平淡度过。任润青没再遇到麻烦,那几个台湾人也销声匿迹了。宋亚泽和夏锋同居一屋,他深居简出,多半宅在家中。他经常遛狗,给车子做保养,还时不时和物业打打交道。
他有时哭笑不得,觉得夏锋雇了个不要钱的管家。
天气已经逼入到深冬了,可香港的冬天向来是不下雪的。夕阳西下,整片天空如被火燎过那般鲜红,深蓝色的海面被这天空染红,散出诡谲多变的颜色来。
夏锋站在二楼的观景台上,身上随意着件棉衣,手上端着咖啡杯。他垂下头,小心闻闻那悠悠上飘的热气,嫌弃道:“我就搞不明白,这玩意这么苦还会有人喜欢!”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宋亚泽接道。他是喜爱咖啡的,多年喝咖啡的习惯,让他对咖啡的提神功效早已免疫。
“是啊,我就爱你。别说萝卜青菜,就算你是块臭豆腐我都爱。”夏锋将杯子放一边说,一脸嬉笑。
“你这比喻打得……”宋亚泽笑道,“不过,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吗?”
这个疑惑总是或多或少地困扰他,有时像滔天巨浪般剧烈,有时如羽毛掠过般轻拂。可它从未消失过,宋亚泽也从未放弃过对它的研究。
“无缘无故啊!第一眼见你就决定追你了。”夏锋说,“遇见你之后,我变化很大。以前我总是去夜总会,现在我再也不去了,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吃过山珍海味,就吃不下糠咽菜了。你就是山珍海味。”
宋亚泽渐渐意识到,主角对他的感情来得越来越快了。
“山珍海味很贵,吃起来也麻烦。”夏锋又补充一句,“但男人就要学会等待,哪怕费点功夫流点汗,也要吃到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明天或许停更一天,不过我尽量日更。
最近晋江好抽哈哈,我靠爱发电!
第86章 针锋相对
那道蜈蚣般盘踞在额上的刀疤, 已经随着时间和医药, 渐渐隐蔽成颜色较深的肉色。即使有不断进步的化妆术,轻薄的粉底也难以遮掩。裴崎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面容平静。如今的他, 已经能够坦然面对破损的脸了。
他的眼里闪动着清冽之色,不疾不徐地整平领口的边缘,扣正了每一粒亚克力扣子。他是气质温雅的,曾经的锋芒已经收起羽翼。从后台的化妆间走到台前, 他站在刻意打得耀目的舞台灯之下,直面台下黑压压的一片。
掌声与闪光灯齐齐朝他奔来, 可他只觉得自己脚踩坚实的木地板, 而不再是晃荡的云端, 眼前一切如此平常。
他导演的动画片《星空中的旅者》获得上海电视电影节的“最佳创意奖”, 还代表中国动画电影入选了法国昂西动画电影节。
用四个字来形容, 那便是他“东山再起”了。媒体的风评转了向, 将他捧成“裴爷”, 约拍纪录片的通告不断飞来。当初那些在他困难时抛他而去的粉丝, 如今却又以粉他为荣,在看纪录片时长吁短叹。
“拿到这个奖,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们工作室的成员都付出了很多。”他站在领奖台上沉着地说,可谓风光无限, “在这里,我要感谢高齐林导演对我的指导。还要……感谢我的挚友宋先生,是他给了我这部电影的灵感。”
他的获奖感言被无数镜头记下, 传播到世界各地。
宋亚泽坐在电视屏幕前,在换频道看到裴崎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听到他身处万千瞩目中对自己由衷的感谢,甚至产生了一种难言的羞愧。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德行去承担这份感谢;事实上,他也从未特意培养裴崎的创作灵感。
夏锋脚步轻缓地路过客厅,对着电视抛出一个轻视的眼神,又看到宋亚泽神情复杂地盯着屏幕里的人物,心中颇有些吃味。
他不耐烦地放下茶杯,杯里的水晃荡一下溢出在桌上。他的眼睛向四处乱看,急切地寻找一个长条形物体,却发现它在宋亚泽手中。
“换台。”夏锋冷冷地发号施令。
颁奖仪式已过,电视上闪动着《星空中的旅者》的片花。宋亚泽盯着屏幕上时而滚动时而浮现的字幕,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为什么对裴崎这么大敌意?”
“废话!”夏锋干脆走上去,从宋亚泽手中抢过遥控器换了台,“我要是没敌意你早就跟他跑了!现在还会住在我家?!我都快烦死他了!”
宋亚泽顿觉蹊跷,他沉思一会儿,试探道:“你这么恨他吗?”
“嗯。”夏锋气恼着说,心头涌上阵阵醋意,“老子第一眼见他就不爽了。”
疑惑漫上,宋亚泽心中一凛。自从他搬进夏锋的家,他心中的怀疑从未消解过,只是在这一刻,这份浓重的迷雾更是捉摸不透了。
“那为什么……”他轻轻开口,“这个电影的出品人会是你?”
夏锋神情一滞,直愣愣地看着他,半天蹦不出一个用来辩解的字。他被怀疑了,而且疑点确凿,心里愈发紧张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叹息当初自己的大意。此时,他所能做的只有闭口不言,然后静观宋亚泽的反应。
“这还是裴崎的导演处女作,他的风评在当时这么差,除了高齐林,没人愿意接近他。”宋亚泽盯着他不自觉攥紧的拳头,“更何况他已经和永茂解约了,你大可不必管他,又为什么要给他出资拍电影?”
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夏锋面前质问道:“夏锋,当初裴崎为什么会被绑架?就是因为蓝潜嫉妒他吗?裴崎是在旺角出事的,但你从来没追查过。”
夏锋的缄默不语让宋亚泽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疑惑。他看到夏锋拳头上鼓起的血管,那手还在微微发抖,一阵阵寒意袭来,让他不禁头皮发麻。他顿了顿,艰难开口道:“是你做的吗?你为了让他离开我,故意使了计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