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青泽将光盘放进播放机里,艾薇儿清脆宏亮的嗓音环绕在车里。黑色轿车飞快穿梭在高速公路上,灰蒙蒙的天渐渐更加暗沉,西边的太阳已有一大半埋在高楼大厦后面。
“我口渴了,”武藏道,“抵达目的地起码要六点半,我先申明,那里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有。我们还是先去超市买点面包、矿泉水,否则我可没办法解决饥渴问题。”
毛青泽环视四周的情况,两旁的房屋已被积满尘埃的绿化树代替,没有任何商店超市。“如果你能够在这里找到超市,”毛青泽笑道,“我只能给你竖大拇指了。”
“停车,加油站那边有个杂货店。”武藏透过车窗指着一个小商店。
毛青泽在服务区将车停下。两人走进杂货店,毛青泽从架子上拿了三个全麦面包,武藏拿的是两瓶矿泉水和一个小蛋糕,走到门口结账时,老板看一眼就说:“三十五块。”
武藏伸进口袋去拿钱包,什么都没碰到。“青泽侦探,”武藏说,“我的钱包落在车里了,你帮我去拿一下。”
“我来付,反正是小钱。”
“小钱是小钱,但说什么也要我来付。你帮我去车里拿一下。”
毛青泽虽然觉得古怪,但还是去车里拿钱包了,他翻开副驾驶的坐毯,在夹缝里看到武藏的钱包。毛青泽揣进怀里,走到杂货店,正准备递给武藏,谁知道他早已经结好账付好款了,毛青泽皱起眉毛看着他。
“我在衬衣口袋里发现一些零钱。”武藏解释。
毛青泽道:“好吧。”他将钱包抛给武藏。
两人重新上车,毛青泽开往湖边小屋。武藏绑好安全带,将买的东西放在后座,仰躺在座椅上。大约一个小时,轿车开离高速公路,顺着曲折的山路开进山里,最终在六点四十三分,两人平安抵达湖边小屋。
此时还是夏季,太阳正沉落西山,一轮圆月在苍穹上若隐若现。两人从车上下来,毛青泽将车门合上,抬头便看到一栋木房子,虽然不大,但非常精致典雅。爬山虎缠绕在墙壁上,右边有一个吊桥,吊桥的末尾是一个小湖泊。
“厉害了,”毛青泽赞叹,“你小子会挑地方住。这么好的地方啊,就是交通不便。”
两人走进屋,一股灰尘迎面扑来,武藏指着客厅的桌子道:“你瞧,盛水的碗又不见了。”走进厨房,武藏又说:“你看,橱柜下面的碗也不见了。”
毛青泽打探周围的环境,完全没有一丝异样。
武藏耸肩:“和平常一样。”
“难道我们要待到晚餐之后,碗就自己回来了?”
“可能吧。”武藏笑道。他推开客厅的侧门,直通吊桥,毛青泽跟上去,一直走到吊桥末尾的绿色湖泊旁。
“有多深?”毛青泽问。
“不知道,谁知道!这湖又不出名,小水坑而已。”
太阳渐渐埋没,只有一层红光涂在湖面上,毛青泽专心致志盯着水面,突然“噗嗤”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他慌忙站起来,极目而视,武藏已经掉进湖里,水流将他往湖中心推去,他在水里乱划,越划越远。
“你不会游泳?”毛青泽大喊。
武藏的声音顺着水声传来。“我不会啊。救命啊。”
毛青泽都准备骂脏话了,他只好匆忙脱下外套衬衣和鞋子,正准备脱下裤子,武藏在水里大喊大叫:“救命,救命……”
毛青泽的裤拉链卡住了,他只好将车钥匙抛到吊桥上,手机都没来得及取出来,就跳进了湖水中。他游到武藏身边,用手搂着他的身体,一起往岸边游去。
武藏的手在水里乱划,毛青泽道:“拜托,你别乱动。我已经抓住你了,你安全了。”
武藏根本没听在耳里,手还是乱划。
“别扒我裤子好吗?”毛青泽道。
武藏还是没听见。
毛青泽搂着武藏上岸,他的裤子已经被武藏扒掉了,现在他只穿着湿淋淋的内裤,浑身淌水。武藏虽然衣服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但显然他气不顺,正坐在地上大口揣气。
毛青泽从吊桥边捡起车钥匙和衣服。“你这混蛋,”毛青泽咒骂,“你把我裤子都抓掉了,我的手机都掉湖里了。”
“我赔给你,我的也掉湖里了。”
“不是索赔的问题,好吗?”毛青泽站起来,“我要怎么联系别人?”
“得了吧,这里信号本来就不好,”武藏喘气说,“去洗个澡吧,以表歉意,我来烧热水,而且,你先洗。”
武藏在厨房里找到一个水壶,便从湖里挑了一桶湖水,在炉子上烧。毛青泽心安理得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看书,水烧好之后,毛青泽提着水壶进卫生间了,这时候,便是武藏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了。
毛青泽在卫生间洗澡,没有毛巾,也没有换洗的内裤,毛青泽用手搓身体,嘴里嘀咕:“这地方哪有什么人住,沐浴露都没有。”用了二十分钟洗完澡,他叫武藏递他干毛巾。“武藏,”毛青泽喊。
但是没有人应他。
毛青泽叹了一口气,他只好把内裤洗了洗,光着身子走出来,将内裤放在炉子上烤。此时武藏推门而入,看到之后不由道:“哎哟,身材不错啊。”
“去你妈的,快去洗澡吧。”毛青泽道。
武藏晃动手中的东西。“我去拿面包蛋糕矿泉水去了。”他把那些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溜进卫生间洗澡去了。毛青泽估计内裤还要一会儿才会干,便想出去看看车。
他来到车旁,天已经完全黑了。毛青泽上车,发动车辆,但车好像出了问题,他下车用手电筒检查一番,轮胎爆了。
毛青泽只好回到厨房,从炉子上捡起干净的内裤穿在身上,卫生间传来武藏的洗澡声,毛青泽问道:“我的车胎爆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或许路上发生的吧,没发现而已。”
“可能吧,”毛青泽道,“我的车很旧了。但我们今天没办法下山了。”
“我们可以住一晚。”
毛青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桌子摆放着武藏从车里取出来的食物,看来他们晚上只好留在这里过夜了,毛青泽要在这愚蠢的破房子里住一晚上,真是太糟糕了。
不多时,武藏洗澡完毕,他也只穿着一条内裤走出来。两人坐在沙发上,武藏拿起小蛋糕准备送进口里,毛青泽道:“我突然想试试蛋糕,不如你来吃我的面包吧。”
“我想吃你的豆腐,哈哈哈。”武藏说着,将蛋糕递给毛青泽,然后吃毛青泽的全麦面包,毛青泽看着武藏吃下,才放心地吃小蛋糕。
武藏摸了摸嘴巴上的面包屑。“我有点渴。”
“我也是。”毛青泽道。
桌子上放着两瓶矿泉水,一瓶武藏的,一瓶毛青泽的,武藏笑道:“青泽侦探,你准备喝哪一瓶呢?”
“我的吧。”毛青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瓶喝下,武藏也喝了他的。
毛青泽将矿泉水放在桌子上。“在杂货店,你让我去车里拿钱包,其实是为了支开我,然后好买老鼠药吧。杂货店应该有卖,武藏先生,对吗?”
“青泽侦探迫不及待想要发挥自己的推理能力了呢,”武藏笑道,“别胡说,我买那东西做什么。”
“毒害我啊,你行事可疑,”毛青泽道,“你想想,首先跳进湖里,害我丢了手机,没办法和外界联系。再趁我洗澡的时候,戳坏车胎,这样我就被困在房里了,成了你砧板上的鱼肉。然后就想办法害死我咯。比如说在矿泉水里面添老鼠药啊,引诱我喝下去,你就奸计得逞了。”
“精彩,可怕,”武藏拍手,“可是没有动机,我和你无仇无怨,根本无需杀你。”
“那很好啊,这样说,矿泉水里面没有老鼠药咯。”
话音才落,武藏突然感觉到诡异,明明他在毛青泽的矿泉水里面添加了老鼠药,可毛青泽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气昂昂地推理。突然武藏感觉有一把刀在割自己的肠子,五脏六腑好像要裂开一样,他感觉有东西从嘴巴里流出来,武藏伸手去拂,鲜红的血沾在手指上。
毛青泽的眼神几乎要将武藏生吞活剥。“没有老鼠药。”毛青泽阴险地笑。
外面骤然起了雷声,一个霹雳,哗哗大雨从天而下,打在木屋的窗上,噼里啪啦。
武藏倒在地上,一只手捂住心口,毛青泽笑道:“你洗澡的时候,我把你的矿泉水和我的调换了呢。你太心急了,亲爱的武藏先生。”
毛青泽还在自言自语,碎碎叨叨,武藏却听不见,他只感觉自己的肠子在绞痛,只感觉浑身的血液在流蹿,只感觉死亡的阴影在降临。
第3章 小镜子
武藏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湖边小屋的吊桥上。呼啸的寒风中,他浑身赤/裸站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还能动弹。
武藏经过一块石头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他能够笔直地穿过一块石头,那块石头根本无法阻挡他。于是他穿过墙壁,穿过衣柜,畅通无阻来到客厅。
他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惊奇,他明明喝下藏有老鼠药的矿泉水,自己的尸体正躺在客厅里,那么现在这个能够穿墙化壁的自己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