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留在了百毒谷。每日给沈墨池试药,采药,抓五毒。
他知道沈墨池其实习惯了一个人过的的生活,他的存在也许就像一滴水滴落在池塘里,虽然会溅起一层涟漪,实际上对沈墨池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他突然出现在沈墨池的身边,沈墨池无疑也会看他那么一眼,然后保持距离地远离他。
这导致每次他想说一些话来就会增进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这些包含关心或者分享的话都会被沈墨池转身离开的背影堵在嘴里,埋进心里。
这,让他很难受。
同时他也会偷看医书,沈墨池一直知道这件事,也不阻拦,反而会丢几本书给他。
翎柩知道,只有努力提升自己医术,沈墨池才会注意到他。
因为只有这样,沈墨池一直放在医书上的冰冷目光才会稍微转移到他身上,他才可以察觉到沈墨池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配药。
那个时候,沈墨池的目光才会真正停留在他身上,哪怕一刻。
只是,这种存在感那么的微弱。
某天夜里,沈墨池站在百毒谷瘴气那里,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尊,静静地在高处看着人间烟火,莫名孤寂。
沈墨池是从来不出百毒谷的,他靠近瘴气之地都只是为了抓几只毒虫入药,从没有踏出过百毒谷。
那时候,他知道沈墨池在等待着什么,这个不敢踏出百毒谷的神医,总会有一天踏出百毒谷,展露他的绝代风华。
世人皆会为他的风华折服。
他突然有种想要把沈墨池藏起来的冲动。
“小东西,你说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出去?”
沈墨池的手抚摸着自己脖子,低着头细声说着,像是询问,神情太过于温和。
翎柩呆呆地愣住,沈墨池冰泉一样磁性的声音如魔音一样,在空寂的夜里散开,让人不由竖起耳朵,想再多听一会。
他不知道沈墨池为什么要待在百毒谷深居简出,但是,第一次听到男人带着柔和的声音,那冰冷眉眼稍微得舒展开来,虽然依旧冷漠,却能带给人高贵冷艳的感觉。
像雪崖上一朵冰冷的白莲,高不可攀,只能远观。
翎柩心里一惊,忙收回一直看着沈墨池贪念的眼神,沈墨池他是在……叫他小东西吗?
他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痴痴地望着月光下的男人。
只是沈墨池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冰霜一样的眼里分明是诧异。
翎柩才明白,原来小东西,并不是喊他。
这个人不会有温柔,就算有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感情。
这个认知让他手足无措,却又是那么无能为力。
第16章 饕餮鬼医冷神医
“你这药里少放了些决明子。”
臣一白闻了下翎柩熬的药,眉皱了起来。
这决明子怎么少放了?
治疗癣疮延蔓需要决明子一两为末,入水银、轻粉少许,研不见星,擦破上药,立瘥。
少放药性则减,这药也就没有了很大作用。
“嗯?少放了点……估计是药秤不对了。”
身后的黑发青年走了过来,相貌俊美,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三分邪气,眼神里还是带几分揶揄的笑意,特别是在看到沈墨池的时候。
他伸手把臣一白手里的药拿走,闻了闻药味,确认药少了点分量,他的眼里却是带了点狡黠,谁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清楚。
臣一白查看了一下称药的秤,却觉得没有必要要去换一个了,他待在百毒谷里的时间不会很长了。
没想到这六年里,翎柩已经从当初那个十六少年成长成如今俊美邪肆的青年,尽管臣一白自己完全没有感觉,他只记得,百毒谷迎来了几次冬雪,几次春雨,以及系统吸收了多少能量,沉睡了多久。
翎柩医术进步不少,也超过了臣一白的预计。臣一白难得认真地打量着站在那里认真配药的青年。
青年有双很好看的眼,墨染的瞳,俊美风雅,站立的身姿如谷内的青竹,挺拔笔直。
不知道为什么,翎柩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勾人的邪气,特别是削薄的唇向上翘的时候,带着一抹看不清的邪笑,让人心痒痒的。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接触毒物多了才带了那么几分邪气吧,臣一白也只能这么猜想着,不过他真不知道翎柩为什么总是一副含笑的样子。
也许是面瘫太久,臣一白都已经忘记怎么笑了,这真让他想叹息一下,脸上依旧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翎柩察觉到沈墨池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不由浑身愉悦起来,这种感觉就像偷腥了一样,让翎柩身体像被电刺激了一下。
只是,沈墨池冰冷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很久,就转移到了药材上面。
那让他浑身兴奋的目光转移后,翎柩暗中告诫自己专注静心,默念了几遍药方,才安心下来认真调配着药剂。
臣一白有些头疼,按照剧情,翎柩应该两年前就出谷闯荡江湖,在江湖上留下了鬼医的称号。可是,两年前他解除了限制翎柩进出百毒谷的命令后,翎柩好像也没有要出谷的意思,一直待在百毒谷,翎柩难道要在百毒谷待一辈子?
臣一白也没有在意什么,很快他就会出谷,因为女主楚璇儿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现在正为穿越这个事实而苦恼。
而百毒谷这个地方,说不定以后哪天再被人追杀,他或许会再来到这个地方。
也只是个说不定,臣一白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将来不久,这个说不定就变成噩梦一般的现实。
那天的百毒谷清幽宁静,空寂安雅,绿水青山,修竹瀑布,这些景物都像往常一样,那么秀丽动人,让人流连忘返,美得那么虚幻……
那时候的翎柩还不知道,这谷中只有他一个人了。
沈墨池抛下了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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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夜里,寂静无人。
皇宫里大门禁闭,城墙上站着的侍卫们在守夜,轮流执勤。他们拿着长矛,靠着墙,说些无聊却有趣的荤段子,或者低声讨论着皇宫内秘而不宣的事情。
“听说德萱公主今天打闹了一场,死活也不肯嫁给大瑞二皇子,你说奇不奇怪?”
一个士兵小声地在同伴耳边问着,这皇室联姻可是门当户对啊,这公主怎么就想不通呢?难道要随便嫁给个官员吗?
“嘿嘿,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大楚和大瑞联姻,你觉得那德萱公主作为一个联姻工具,嫁到大瑞去,能高兴吗?”
两个士兵也只敢在无人的夜里才讨论下皇家秘事,丝毫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从悄悄地从城墙边顺着绳子爬了下来,一溜走就不见了人影。
“来人啊!来人啊!公主不见了!快去给我找公主!”
此时的公主殿却一团糟,太监宫女到处跑着,连皇帝也被惊动了。
今夜注定皇宫又要折腾一宿了,导致这混乱局面的罪魁祸首却正偷笑着,果然,这区区皇宫是困不住她楚璇儿的!
一个披着仆人衣服的人在黑暗的城门外慌忙中逃窜。
楚璇儿的心跳得很快,她一边玩命一样逃离那个把她当成金丝雀的地方,一边为以后闯荡江湖的日子而兴奋着。
穿越嘛,她楚璇儿怎么可能乖乖待在公主房里等着嫁给一个她都没见过的男人,何况,她才十六岁啊!
未成年!
他们这是犯了她大华夏国的未成年保护法!
这么小的女孩子就相夫教子,真不知道这些古代人怎么想的。
在她一路嘀咕又忙着逃跑,丝毫不知道她的所做所为都被看在了别人眼里。
男人悄无声息地跟在楚璇儿的身后,衣袍带帽,遮住了容貌,只有长发留在衣帽外。
这个男人无疑就是出谷后的臣一白。
臣一白他是不能现身的,不然迟早会暴露沈墨池的身份。
而楚璇儿从皇宫出来后因为没有银子去当铺典当从宫中带出来的一些首饰,这些皇室的饰物最后落在了烨子御的手里,出于本能,烨子御很好奇自己这未过门的妻子为何不顾婚约出逃,两个人在街上一同联手对付欺负一个卖身姑娘的恶霸,烨子御一眼就看穿了楚璇儿女扮男装的身份,并对楚璇儿一见钟情。
这一见钟情,还真是扯出后来烨子御暴戾恣睢的黑化。
一想象温文尔雅的大瑞二皇子烨子御被情所伤,开始心狠手辣,一路追杀翎柩和楚璇儿。臣一白抿了抿唇,那还是不要让楚璇儿和烨子御相遇吧,毕竟,对楚璇儿,对烨子御,都不是什么好事。
“白白,你要小心烨子御这家伙,他可是排在翎柩后面对你威胁最大的人了。”
系统停在臣一白肩上,蹭着臣一白的脖子,臣一白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小东西,点了点头。
他在谷中不与翎柩太多接触,一是为了防止系统能量再次被抢夺,二是和翎柩相处出来什么感情对他和翎柩来说不好。
他是不会承认他有个徒弟,叫翎柩,也不会承认自己救过什么人。
他沈墨池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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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那个典当大楚皇室首饰的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