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他身上起来,敛了敛衣衫,走出去大喊,“御医!御医!”
司南柯咳嗽一声,嗓子中发出呛水的气声,血从他嘴里喷出来。
不多时,一群御医鱼贯而入,面色严肃的开始给他医治。
皇帝也进来了,手里还拎着皮肤青紫交加穿着暴露衣衫的姬承若,姬承若面色灰白冰寒,却仍目光不屈,直到他看到床上的人。
皇帝把他扔过去,说,“司南柯!看看你的小情人,如果你不活着,那他被人奸|污|蹂|躏的日子就会大大提前。你想不想知道他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
姬承若脸一白,却仍看着司南柯,痛苦的撕心裂肺,却不敢上前,怕打扰到御医。
床上的司南柯略显痛苦的皱了皱眉,半晌摇摇晃晃朝姬承若的位置伸出手。
姬承若险些哭出来,他又哭又笑的过去,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皇帝的脸色更黑了。
过了两个时辰,那些御医才抹着冷汗收拾东西离开。
临走时不少老御医眼里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他们显然知道床上那个人的身份和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甚至还有人隐晦的瞪了姬承若一眼。
但是姬承若完全没注意到,他只是脸色苍白的握住司南柯的手,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床上,仿佛透过重重的御医看床上的人。
皇帝走过来,一把拉出司南柯嘴里止血的纱布,纱布刚一离嘴,司南柯嘴里就继续涌出鲜血,姬承若立刻大叫一声,却不敢从皇帝手里抢回纱布,只能扯着床幔往司南柯嘴里塞。
司南柯微微偏开头拒绝了,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姬承若眼里眼泪掉下来,他松开床幔,呜呜哭了。
皇帝说,“你胆子到大。呵,未曾想,我的元帅不管还是不是军|人,都不怕死。”
司南柯目光温柔而贪婪的看着姬承若。他知道这样的时间并不长了。
姬承若哭泣着说,“别死……求求你,我可以被侮辱,可以被做一切事,也可以被杀,但是你不能死……就算你也会遇到……但是求你,不要死。”
司南柯轻声说,“你不会死的……陛下会留着你,当他灭亡你国家的证明,也是他的收藏品。所以你不会死。”因为舌头受伤,所以他说话有些含糊,嘴里也慢慢又流出鲜血。
姬承若摇着头,想说我不在乎死亡,我只怕遭受侮辱……但是我又舍不得你。
皇帝看着两人深情的样子,不怒反笑。
他又把纱布塞回了司南柯嘴里,动作粗鲁。
“有意思。司南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证明你还是个能一骑当千的汉子,我放你和姬承若离开。”
姬承若惊讶的看向皇帝,连司南柯都有些动容。
“你……陛下,您说的是真的?”
皇帝冷笑一声,“朕向来一诺千金。但朕也同样喜怒无常。”他看向司南柯,说,“司南柯,三天。三天后,到校场去。我会在那里放一千恶徒,将全是你以前抓来的人,如果你能把他们全杀光……”
皇帝温柔的抚摸着姬承若的头,说,“我就放你们走。”
“算是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情分。”
司南柯缓缓闭上眼。
皇帝把手放下,转身离开。
姬承若不敢打扰司南柯,就跪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面色惨白,似乎沉睡。
司南柯本就旧伤破裂,身体不适,后来又咬舌,身体更加虚弱。
姬承若这才反应过来,司南柯三天后怎么可能杀得完那一千人。更何况那是一千人啊!就算司南柯号称万夫不敌之勇,但是也不可能轻松杀得完一千人。
他现在还有这么重的伤……
姬承若脸白了。
那暴君该不会是想让司南柯死?!!!
姬承若握住司南柯手的手抓紧了。
然后他就感到手被不轻不重的抓了下。
姬承若感到淡淡心安。
一夜无言。
第二天就有宫女来伺候两人,给两人换了衣物梳洗,又带来了飨食。
司南柯仍然没睁开眼,面色惨白躺在床上。姬承若拿了清粥一勺勺喂给他,他倒是慢慢喝下去了。
第三天同样如此,姬承若想到明天将面临的事情,看着躺在床上的司南柯,更绝望了。他对司南柯轻声说,“你跟那个暴君说,我们不赌了好不好?就……我们就这样吧。至少,至少你不会死。”
“司南柯,好不好?”
司南柯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人。
姬承若握着司南柯的手,低低抽泣。
第四天,皇帝一大早就进来,穿着贴身的黑金色衣袍,面带笑容,仿佛挚友般催促到,“司南柯,还不起来?今天时间就到了,快点快点!”
姬承若低下头,不敢让皇帝看到自己眼中的恨意。
司南柯却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他下床,穿鞋,穿衣,然后拉着姬承若,朝外走去。
皇帝笑着看他,目光澄澈爽利,亲近的仿佛两个人还是推心置腹的君臣与挚友。他转身出门,司南柯跟在后面。
姬承若仍然被司南柯拉着,跟着皇帝走到殿外,乘上皇帝身后的座撵,然后来到了宫内的校场。
皇帝下了座撵,朝两个人看了一眼,似笑非笑,背着手走上校场观看台,司南柯把姬承若轻轻往前一推,温柔的笑道,“去吧。”
姬承若拉着司南柯的手不放,司南柯笑容渐淡,朝姬承若苦笑着摇摇头,轻声说,“乖。”
姬承若看着司南柯坚定的目光,慢慢松开手,却没有走,看着司南柯跟着一队士兵走进校场。然后有一群乌泱泱的人被另外一群士兵带着进入校场。
司南柯抬手,身边的士兵递来一把剑。司南柯反手提剑,昂着头走到校场中央,看着那些看着自己或仇恨或嘲讽或痛快的囚徒们,笑了。
血花溅起。
姬承若被士兵半拉半拽到了观台上,坐在皇帝身边,两手紧紧扒着看台边缘,十指都发白。
皇帝看着校场中一剑必取人性命的司南柯,欣赏道,“不愧是朕的无敌元帅。”
姬承若不敢说话。
皇帝也不在意,只是看着校场中越堆越多的尸体,计算着司南柯脱力的时间。
“果然是状态不佳,我的元帅以前可没这么畏手畏脚。”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千人已经去了两三百,剩下人的目光惊恐的看着校场中央挺立着的司南柯,没想到司南柯一看就知道十分虚弱,还能做到如此。囚徒们互相看了看,眼里爆发出默契与狠戾,他们突然一齐朝司南柯扑了上去,显然要以人数取胜。
司南柯面色也有些沉重,他颠了颠剑,将剑如鞭般挥开,坚硬的剑躯拍打在扑来的囚犯身上把他们抽开,砸飞了不少人,然后司南柯趁机砍杀了剩下的人,朝某个方向坚定的杀去。
囚徒们都是亡命之徒,根本不团结,更珍惜自己的命,见状纷纷四散奔逃,反而被司南柯随走随杀杀了不少。
皇帝摇摇头,遗憾的说,“蠢人就是蠢人,若一波波派人磨,早晚能磨死司南柯。”
司南柯追了一会儿就不追了,坐在地上似乎在休息。
“我的大元帅看来也有些气力不足了,那些蠢货,这都不敢上前。”
突然,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咦了一声。
一个与司南柯差不多高的壮汉突然走过来,拎着流星锤,布满狼牙尖刺的锤子拖在地上剌出道道划痕,声音刺耳。
壮汉看着司南柯,狞笑了。
“司南柯,没想到你也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当年杀了我全寨上下五百多口兄弟,还打碎了我大哥二弟的骨头关节,幸好我还有点用,才没落到同样的下场,今天终于能有机会,替我的五百多兄弟报仇!”
司南柯把剑杵在地上,慢慢站起身。
下一秒,一个呼啸的锤子飞来,司南柯微微旋身,躲过这一锤,然后直接把剑扔了出去,壮汉的头立刻被穿透,睁着眼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司南柯慢慢走过去,抽出了剑。
剑身上淅沥沥往下滴落着红色和白色的粘稠液体。
皇帝眯了眯眼,表情似乎有些赞赏,又似乎有些失落。
似乎是壮汉的死激发了什么,一个瘦矮个儿突然大喊“他也是强弩之末!若不赶紧拖住他,让他渐渐脱力,我们都会死!”
接着瘦矮个儿拿着匕首红着眼大叫着冲了过去。
其他人也受到了激励,不少人都拿着武器,重新朝司南柯冲了过去。
在观台上看,仿佛发现了目标的蚂蚁逐渐汇集。
姬承若紧张的面色惨白,冷汗流了满脸。
皇帝也起了些兴致,满眼期待兴味的看着场内。
……
但是司南柯永远超出人的想象。
每当他看着快要倒下的时候,总会突然又起一口气,然后提剑把面前的人砍倒,没当那些囚徒以为自己困住了他,他却又总会爆发神力,把所有人震开,一一杀死。
姬承若看着司南柯又渗出血的纱布,以及染的纱布不知道是从里面伤口流出还是从外面伤口流出通红的血,忍不住惊恐的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