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处的黑气已到小臂中段的经脉,除了子时冰魄发作,她的身体毫无异样,可心中隐约清楚,黑气到心脉的那日,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或许,体内的剧毒根本是无药可解,所以广坤道人说很快会将自己送出山,阿苦把放医书的架子往外挪动。
原本架子堆放着许多的典籍,现在搬空后,以她的力气,能挪动一二。
架子最上层的一本册子掉在阿苦的头上,厚重的尘土劈头盖脸洒她一身,呛的直咳嗽,阿苦拂去册子的灰,露出四字,大荒毒经。
阿苦随手一翻,就看到一株似曾相识的灵草,“水毒堇,绿茎紫点,折断有赤色汁液,剧毒,食之昏迷,不足两刻丧命”,
“怎么,会是毒草?”,阿苦抖了抖册子的灰,继续翻看,“垂商陆,剧毒,食之毙命,毒心藤,剧毒,遇水腐蚀,血肉残坏”,
阿苦握着册子的手,捏的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广坤道人给她熬制的草药和浸泡的汤汁,都是剧毒之物!
难怪这几年,体内毒素不降反增,为什么?究竟为什么?阿苦双眼通红,捏住册子的指节发白,流下眼泪!
原来,广坤道人从没想让她活过十二岁!
她跌坐在地,抱着腿,神态浑噩,直到子时,冰魄的疼痛唤醒她,阿苦睁着通红的眼,没有打坐运气,任由痛楚贯穿四肢百骸,她拽紧拳头,咬紧牙关,双眼赤红,心中委屈而压抑,恨不得痛死便好。
微凉的月光洒在堂前,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地,疼的瑟瑟发抖,她哀痛的悲鸣着,如一头困兽,不甘、愤怒、绝望。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清悦的笛声,惊起白鸟成行飞,如清风拂过,月照水云寒,柔柔月光里,一位白衣少女翩然而来。
衣衫翻卷,手持玉笛,青丝垂落,眉目缱绻,徘徊池上兮,云堆翠髻,如姣花照水。
“仙子姐姐”,阿苦心中酸胀苦楚,拼命忍住的眼泪,终于流下来,“我在山谷等了你一个又一个的日日夜夜,为何你从不出现?”,
“闭眼”,如山涧涓涓流水的声音,缓缓拂过阿苦的耳际,“盘坐宁心、神光收至天心、再入泥丸、从中脉降至气穴,引气而出、行走带脉,脉通顺达、而丹田气足”,
体内真气从丹田而发,与暖玉融合,裹住冰魄寒气,疼痛渐消,阿苦伸手,抓住一片虚空,颓然倒地。
次日,是广坤道人约定送药之日。
阿苦去山谷深处跟白衣少女相遇的地方,她想见她,告诉她发生的一切,直到金乌西沉,残阳余晖洒在落寞的身影,阿苦抱腿坐着,不吃不喝。
“你在此处等什么?!”,广坤道人沉着脸,反手就是一记罚神鞭,“仙长是不是从未想过救我?迟早都会死”,阿苦脸色平静,缓缓说道,
“我将那极为珍贵的解毒圣物都予你吃了”,广坤道人见她袖里掏出小刀,抵在脖颈,不由慌了,“你莫要胡来”,
“仙长给我服用的,是解毒之物,还是剧毒之物”,广坤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你..是听谁在胡言乱语?”,
“水毒堇、垂商陆、毒心藤..这些就是仙长说的解毒圣物?”,阿苦说道,“仙长欺我爹,说要收我为徒,却日日喂我剧毒之物,仙长究竟是想阿苦活,还是死?”,
广坤道人眼色微沉,“当日,你爹以毒攻毒来救人,恐怕你更清楚”,“是么?”,阿苦闪过疑惑,“我不告知你,是怕你担忧”,广坤道人强忍不耐,“你速速跟我回去”。
阿苦低着头,小刀抵在颈上,“既然时日不多,我不想再受折磨,仙长不必耗费精力和灵草救我了”,
“莫要做傻事!”,广坤道人眼神慌乱,焦急斥道,“万万不可!”,阿苦抬头,“仙长素来淡漠,为何如此在乎我的生死?”,
广坤道人敛去神色,甩袖负手,缓缓道,“修行之人,有好生之德,不欲妄造杀孽”,
皓月升起,广坤道人眼神有些涣散,他好言道,“快随我回去,你若是不想用药,不用便是,在灵草园也无人为难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何对得起你爹娘?”,
阿苦顿时心中悲伤,愧对娘亲的养育之恩,小刀不经意远离脖颈几寸,广坤道人见状,衣袖一挥,小刀自阿苦手中飞出,随着袖袍甩动,没入石头,只留下剑柄。
两记罚神鞭狠狠抽在阿苦后背,广坤道人目露凶光,正要发难,突地脸色剧变,似喘不过来气,两手紧紧扣住脖子。
阿苦见他蜡黄的脸上,眼睛赤红,闪动着妖异光芒,不由往后退,广坤道人如鹞子掠起,五指成爪,将阿苦抓住,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斥道,“想活命就莫动”,
说罢,指尖划开阿苦手腕,嗅着血腥气,发出一声畅快的叹息,低头拼命吮血。
“你活不长,本道就活的长么?”,广坤道人发出满足的喟叹,“果真是新鲜的血味美”,持续的失血让阿苦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广坤道人松开她,眼神重回清明,将她带回灵草园。
“本来看你老实,想将你养到十二岁,如今,你是自寻死路”,广坤道人抹掉嘴角的血,流露出不舍的神态,“灵草园已被结界困住,你逃不出去,等过两日便将你炼化”,
广坤道人露出邪佞的笑意,盘腿而坐,两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阿苦逃出屋子,看到结界,心知逃出无望,她原本一心求死,却不愿死在广坤道人手里,不由心思转动,思索起来。
广坤道人原本有顾忌,每月只取一碗血,可昨夜尝过鲜血,再按捺不住,日日都得饮血,不过三日,阿苦便形如枯槁,没有血色。
她坐在灵草圃侧,眼底映入一株紫色结着小果子灵草,泛着紫芒,已到成熟期,她伸手,将那串紫果摘下,无声无息地在灵草园藏了起来。
“你明知逃不出去,藏着有何用?”,深夜,广坤道人在医庐堆积成山的典籍里找到阿苦,狞笑着,看着阿苦从典籍里爬出来,“仙长,此刻再用我的血,我便活不了,我只是想再等等,等身子好些”,
广坤道人知她所言属实,只是尝过的甜头,终难割舍,尤其是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叫广坤道人忍不住舔了舔唇,走向她,脚步不停。
“子时,到子时可好,仙长,我今日滴水未进,待我吃些东西”,阿苦拱手苦苦求饶,只是片刻,便能决定她的生死,广坤道人眼神阴冷,沉吟半响,方说道,“子时,别让本道寻不到你”,
“是”,阿苦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早惊出一身虚汗,她坐在书堆里,翻出一个小包裹,把馒头拼命塞进嘴里,大口喝水,蓄积体力。
待到有体力后,阿苦把采灵草的小铁锹藏在袖子,又摸了摸怀里的紫果,这才朝着广坤道人的屋子走去。
广坤闭眼打坐,脸上不时有黑气闪过,显得他枯瘦蜡黄的脸,狰狞可怖,听到动静,广坤道人睁眼,看着阿苦低头站在跟前,伸出五爪凌空虚抓,将她抓来,指尖划破纤细手腕,鲜血如琼浆流出,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广坤道人流露出陶醉的神情,他舔掉流出的每一滴血,贪婪、又小气地不舍得饮光。
浅尝辄止两三口后,他便推开阿苦,递她一瓶丹药,“吃掉这瓶丹药,可延半年寿命”,“仙长,我身子还好”,阿苦的身体难抑地颤抖着,她却又将手腕递到广坤道人跟前,未止住的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滴着。
“可惜,莫要可惜了”,广坤道人抓过她的手,将溢出的血饮入腹中,陡然间,他眼前一花,酒气冲到脑门,好像大醉一般,昏沉沉地站立不稳,他勉强扶案,口中吐出的酒意芬芳浓郁,“神仙醉,你吃了梦灵果?!”,
灵草园有一株灵草叫做梦灵草,每百年结果,结出的梦灵果,用水泡三日,可酿美酒,饮一口醉千日,故又叫千日醉,神仙醉。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勤奋的一更,emmm,希望路过的看官高抬贵手,点个收藏,撒个花,么么
第6章 入门
醉意如狂风巨浪席卷而来,广坤道人勉强保持灵台清明,可这酒意不比毒药,并不能解,只能...他瞪大眼,望着阿苦,“你吃掉梦灵果,如何,如何保持..”,话未说完,广坤道人醉倒在地,神志迷糊。
子时,冰魄发作,疼痛彻骨,方能勉强清醒,一旦广坤道人醒来,她必死无疑,须在醉倒前,设法逃出去。
阿苦跪在广坤道人身侧,两手握住铁锹,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摸了摸广坤道人的袖子,掏出一个挂着红绳的袋子来,袋口朝下抖了抖,空无一物,真是奇了,也不知广坤道人将罚神鞭、毒草和玉瓶都放在何处。
阿苦把袋子放入怀中,拿绳子将广坤道人绑的严严实实,说道,“请仙爷替我解除结界,放我出去”,
广坤道人耷拉着头,含糊道,“你..休想”,“不..不然..我就杀了..仙爷”,阿苦握着铁锹,比划着,
“哼”,广坤道人低着头,惨白的手渗出黑气,待他抬头,脸孔变得诡异,眼白里冒出的黑气,仿佛无数的细小触角,爬上脸来,原本迷糊的神色,渐渐变得狠厉,嘴角露讥讽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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