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年轻、青春以及阳光。
他打扮得其实很好看, 很适合他, 但是这样的打扮同时也代表着这个年纪男孩的囊中羞涩。
连栀看见何亚弥从车上下来。
不得不说,其实他们很般配。
男孩和女孩,年轻青春, 他们是阳光的,是温热的。
何亚弥全然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连栀尽收眼底, 她有些局促地从车上下来, 欧阳云也下了车, 看出了她的不安,笑着安慰了两句。
何亚弥于是露齿一笑。
欧阳云也笑了,二人相对无言,欧阳云只好道:“那祝你恋爱顺利。”
谁知道他如今的心情是多么窘迫与无奈,他把自己喜欢的女孩送去约会, 像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他看了看四周,都是赫赫有名的名车,他的车在这里格格不入,就像他和何亚弥。
事实上他与何亚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一样青春单纯。
但显然,何亚弥比他更傻。
欧阳云看见何亚弥有些忐忑地走进餐厅,门口的侍者向她鞠躬欢迎,她还吓了一跳。
欧阳云笑笑,他想,何亚弥或许是不需要他送回去。
而是他进了车子,又还是给何亚弥发短讯。
“如果要我载你回去,打给我,我就在附近。”
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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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栀看见那个年轻男孩进了车子,他在发短信——他的车子甚至没有贴上防偷窥车膜,他在里面做什么,看得一清二楚。
连栀十五岁上中学的时候,有一个男生向她告白。
她长得漂亮,虽然性格怪癖,但是少年时代的冲动难以言喻。
那是个阳光的男孩子,连栀甚至有一瞬间松动——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寒夜之中行走的旅人,渴望汲取一点儿温暖,这点温暖没有人可以给他,父亲不可以,哥哥不可以。
连栀承认,她缺少父爱,甚至可以说,她从小缺少来自于男性的关爱。
那时候她是需要的,但是现在,连栀已然将之抛弃,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性取向不正常的原因,她从小就没有感受过,长大了,就更不需要了。
至少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是这样认为的。
她想或许她是不正常的,并不是说自己的性取向,而是说自己有着性格缺陷。
至于那是什么,连栀觉得自己很难以说清楚。
但何亚弥不是。
连栀看见那送她的男孩过来,他低头对何亚弥说话,眼睛里的感情是真挚的。
他喜欢何亚弥,连栀一眼便看出来了。
何亚弥今天没有穿得可爱非常,反而非常正式,连栀看她——她有些拘谨地站在她的面前,像是第一次上别人家做客的人。
连栀笑问:“怎么了?今天为什么穿成这样?”
何亚弥以为连栀会问好会打招呼之类的,她全然没有想到连栀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这个,这让她有些微微的挫败感——她设想了许多种预测,她猜测连栀会和她说些什么,然后自己能够从自己相处的几百种方案之中选择一种看起来最为得体的。
但是她没能猜到连栀她不按常理出牌。
她只好闷闷地说道:“我已经工作啦,我能够再穿那些衣服了。”
那些小洋装什么的,假如穿去工作的话,一定会被人觉得很奇怪的吧。
何亚弥已经在心中发过誓了,她要慢慢变成成熟的人,连栀喜欢成熟的人,连栀一点儿也不会喜欢上小女孩儿的。
连栀说:“那很好。”
她将菜单本递给何亚弥:“点吧。”
何亚弥有些招架不住——连栀的所有做法都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结果菜单本打开竖着遮住脸假装在看菜单的样子,然后偷偷露出眼睛看着面前的连栀——她在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偷窥的目光。
事实上这点小把戏连栀早就觉察到了,但是她没有开口拆穿,只是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何亚弥随便点了一点儿——对于吃饭她很随意,她没有上过高级餐厅,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她点完之后,连栀也点了一点。
等待上菜的时候,又到了何亚弥与连栀四目相对的时候,连栀先开口道:“工作还习惯吗?”
她语气淡淡的,一点儿也不刻意。
何亚弥心想:她其实只是随口问问的吧。
可是即便意识到了这样子,心中还是忍不住地升起一股柔情蜜意来。
她点点头:“同事们很好,工作气氛也很不错的。”
连栀笑了:“你中文有进步了。”
何亚弥被连栀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样似乎缓解了一开始的小尴尬,于是何亚弥话也多了起来:“我的室友是一个美国人,但是她的中文很厉害的,就和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中国人一样的!”
她忍不住和连栀分享起来,她又说:“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的,当然也有一些同事感觉不好相处,但是我会努力让他们喜欢我的。”
连栀看她,何亚弥眼睛很大,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是盛满了小星星。
连栀说:“不必勉强自己,不用做到每一个人喜欢自己,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倘若太过于在意别人的目光,只会让自己更累。”
何亚弥点点头:“我知道啦!不过如果别人需要帮助的话,我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连栀道:“毕竟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何亚弥没太明白连栀的意思,她挠了挠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连栀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何亚弥绞尽脑汁,于是又想到了新的话题:“连栀小姐,之前你不是说……不是说要去美国的吗?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去呀?”
她其实想问的是,之前连栀和她说的是:再也不要见面了。
即便是没有直接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何亚弥那个时候清楚地知道连栀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现在为什么连栀又主动约自己见面呢?
她是真的不懂连栀,但是她也是真的喜欢她。
连栀淡淡道:“在这边有些事情耽搁了,就推迟了。”
何亚弥小声“哦”了一句,她又想问连栀到底什么时候回美国,下次她们还能够像这样在一起吃饭吗?
但是何亚弥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偷偷观察着连栀——连栀似乎有些变化了。
在日本的时候连栀是长直发,她头发很多,乌黑的,很美。
现在连栀似乎是烫了一点卷发,头发有了一点蓬松感,加之她妆容精致,使得同之前相比显得更加美艳。
连栀的确是长得很美的,何亚弥偷偷看了好几眼,每一次看她一眼,又匆忙地低下头去,担心被发现。
连栀在看微博,女艺人结婚生子男艺人聚众吸毒,房价上涨人均收入与去年持平,幼儿园虐童高中生刺死教师,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连栀觉得离自己很远。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株漂浮不定的浮萍,没有一个可以安家的地方。
她去看面前的何亚弥。
何亚弥头发很软,她染了浅棕色,很亮眼的颜色,看得出很久之前染的,黑色的发根长出来了,中间没有过度,黑色和浅棕色两截对比就显得有些明显。
连栀从小都没有染过头发,小时候奶奶帮她梳头发,说她头发又粗又硬,这个人脾气是不好的,连栀觉得其实奶奶说的也不无道理,她的确脾气算不得好,与温驯沾不上边,她固执、执拗,因为有人说她黑头发好看,她便没有染过头发。
连槐其实说的没错,她或许还有一点儿小幼稚。
“我觉得其实你黑头发比较好看。”连栀说,她说这话其实是真心的。
何亚弥听到这一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连栀。
连栀仔细打量着何亚弥的脸——她可能是有些瘦了,下巴尖尖的,脸颊上的肉也消退了一些,以前那种稚嫩感减退了一些,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何亚弥是瓜子脸,大眼睛,嘴巴是有些嘟嘟的,以前是可爱的,现在让人看了,也会说漂亮了。
但是连栀有些强迫症,有点受不了她两截颜色的头发。
何亚弥摸摸自己的长发,她喜欢染成浅棕色,这是比较流行的颜色,原来连栀并不喜欢吗?
何亚弥有些小失落,又暗暗记下。
连栀看她摸头发,视线又落在何亚弥的头顶上,何亚弥个子矮,连栀以前经常看见她的头顶,她的头顶有一个小小的发旋,头发又细又软,因为发色的缘故,一开始连栀还以为她有点营养不良,后来才发现那是日本时下的流行,但她的确是不喜欢那样的发色。
她又想起奶奶之前说的关于头发的道理:一个发旋的人性格温和。
何亚弥性格的确是温和的,倘若别人评论自己的头发或者是其他打扮,她想自己可能会恼怒的吧,但是何亚弥不是,她傻愣愣的,甚至还张嘴“啊”一声,傻气十足。
她像是个暖暖的小太阳,温暖却不烫人。
何亚弥感觉连栀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头上,她低下头不敢吭声,她紧张,心脏扑通直跳,也不知道连栀到底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