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栀把手提袋递给霍妤起，霍妤起也不打开看看，掂量一下，便咯咯娇笑。
会所里灯光昏暗，男男女女混作一团，自然是有不堪入目的，欢场上的风月，都与连栀无关，大家只管着寻欢作乐，都没有人管霍妤起这个主角——她也不是为了做主角。
霍妤起对连栀说：“连大小姐要跳槽么？”
连栀也不诧异她忽然问出这个，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递到自己面前，薄唇微微抿了一口，感觉到苦涩之中又带着甜美的气息在口中绽放，于是反笑：“跳槽？你给我多少钱？”
霍妤起媚眼如丝，她勾起嘴角笑笑，凑到连栀身边，压低声音道：“不是我给你钱……自然是有人给你，你是聪明人，我便不要多说你就明白了，不过连姐儿，我说你在美国有什么好的，挣着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还给别人白做工，值得吗？不如回国算了。”
连栀笑而不语。
霍妤起看似醉了，其实脑子里清楚得很，她说：“Eujs你知道吗？现在我有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
连栀笑了：“那又如何？”
Eujs霍妤起这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有一些是通过离婚从前夫手里分来的，她自己本来就有股份，当年结婚，其实也是冲着男方手中股份去的，结了三十天，丈夫就出轨了，按照合约，霍妤起分了他名下股份，至此老死不相往来，不过虽然离婚，但是股份霍妤起却并没有抛售。
霍妤起挥挥手让身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离开，低声对连栀说：“我知道你厉害，连栀，你帮我再拿百分之五。”
连栀挑眉：“代价呢？”
“我知道你要钱，”霍妤起低笑两声，“我听齐思莫说，你现在在拼命赚钱，你帮我拿到百分之五，我给你你想要的。”
连栀不为所动：“为什么找我？”
霍妤起忽然软下声音来：“连栀，连栀，好连栀，你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帮我了……”
连栀好笑地瞥她一眼，霍妤起生得是十分美艳动人的，连栀认识她二十多年，一直觉得霍妤起这皮肉生得动人极了，她点了根烟当面在霍妤起面前抽了起来。
见她目光闪烁，霍妤起便知道，这件事情就这么谈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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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对于何亚弥来说都是天方夜谭一般，她还在为了Eujs设计大赛烦恼不已。
之前她不小心打给了连栀，好在及时掐断了电话，才没有造成尴尬的局面，但是现在她依然感到麻烦。
这个服装设计……到底是要怎么设计啊？
何亚弥有绘画功底，对于设计却是全然懵的。
她没有办法，只好在网上临时抱佛脚找了点材料看，依葫芦画瓢搞出轮廓，折腾了一会儿，倒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何亚弥就算是赶稿也很少熬夜，这一次为了Eujs大赛一直在熬夜，等看到成品终于出现在电脑界面上时，何亚弥心中一松，就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她没能睡多久，第二日又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所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感觉头痛欲裂几欲作呕。
她匆匆洗漱，背了背包就出了门——她觉得继续去Eujs门店看一看，光看一家他认为还不够。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
何亚弥在服装店里，居然见到了连栀。
那是一间Eujs门店，设立在北京最繁华的商场里，人流量非常多，男男女女过往行人非常杂乱，但是何亚弥却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连栀。
连栀显然不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之中的焦点。
她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连衣裙，看起来相当有气质——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那一种。
何亚弥几乎想要冲上去与连栀打招呼了，但是她停在了原地，她很快就意识到，连栀并不想要见到自己，她是希望自己能够回到日本去的，她这样会给她带来麻烦。
何亚弥不敢靠近，就站在不显眼的地方悄悄望过去——她本来就长得不太显眼。
连栀全然不知，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正同人在店内浏览服饰，只是模样严肃认真，宛如质检员一般挑剔。
站在连栀身边的是一个非常有风韵的女人，她很美，很娇媚，披着一头黑色的大波浪及腰长卷发，鹅蛋脸，媚眼如丝，花朵一般娇艳的红唇。
她是一枚熟透的樱桃，鲜艳欲滴。
何亚弥一瞬间觉得有些茫然。
如果连栀喜欢别人的话，是会喜欢这样子的吗？
何亚弥诚然自己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也决然不会是这个模样的。
她渐渐感觉到有难受起来，她心中两个亚弥在进行拉锯战，一个说，连栀不会喜欢那样的，你要努力呀！你可是非常可爱的呢！另一个说，死心吧，你根本比不上人家。
何亚弥顿了顿，往前走了两步，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实在是难以掩饰的炽热，连栀居然忽然福至心灵一般朝着她看了过来。
何亚弥吓了一跳，想要躲起来，但是她反应太慢了，根本无处可藏，于是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像只脱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巴瞪着眼睛看着连栀。
连栀身边的霍妤起感受到了连栀望向别处的目光，她便跟着看了一眼，于是看到一个傻瓜一样的年轻女孩儿。
霍妤起轻笑一声：“怎么了？”
连栀没说话。
霍妤起又问：“在看那个女孩吗？她看起来像个傻的，模样倒是可爱的，不过为什么干巴巴地站在那里呢？”
连栀说：“因为她是傻的。”
霍妤起娇笑两声，觉得连栀真是有意思极了。
要不是这个人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又是个女的，霍妤起说不定想要和她玩玩看看。
连栀眉头微皱，径直朝着何亚弥走了过去。
何亚弥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吓傻了。
她听见连栀问：“为什么你还没有回日本去？”
何亚弥垂下眼眸，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我想要留在这里？”
“这里不是你的家，没有你立足的地方。”
她这句话说得着实在太过于残酷了。
何亚弥第一次听见连栀说这样直白的话，一时间觉得有些无从回应。
她抿着嘴，指甲掐着掌心，像个犯错的、被老师责骂的孩子。
连栀见她这样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语气缓和一点，却依旧道：“假若你是喜欢北京，想要在北京玩，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欢迎你，但倘若你是为我留在北京，我只能说对不起，你走吧——亚弥，我不喜欢你，没有办法给你未来，你不必如此执着。”
何亚弥感觉自己眼睛又酸又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努力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她说：“我不是为你，我是……我是为了参加一个设计比赛，我不是为你！”
连栀顿了顿。
何亚弥却不再多看她一眼，似乎也是不敢看了。
她连Eujs门店也不进去了，转身就跑了。
第21章 白麝香女士 06
Dos gardenias para ti
送你两朵栀子花
Que tendrán todo el calor de un beso
它们包含着一个吻中所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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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亚弥飞快地奔跑着，她穿过街道人群，飞奔回了酒店。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那感觉说不上来。
她呆坐在酒店的床上的，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
她忽然觉得这座城市冰冷极了，一点儿也不热闹。
何亚弥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大腿湿漉漉一片，她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何亚弥的护照在酒店床上的枕头上，何亚弥将它打开，上面贴着自己的大头照，旁边的姓名明晃晃写着：Sakurai Aya，国籍是Japan。
她是一个日本女孩，即使有一半中国人的血统，会说蹩脚的中文，可是她从小到大，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与父亲见面。
父亲抛弃了她和母亲，亚弥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冠上父亲的姓氏。
可是一切都是因为连栀。
她从记忆深处翻找出了那个姓氏。
她为了连栀舍弃了自己母亲的姓氏，而去为自己冠上刻意想要被遗忘的过往。
何亚弥从来不想承认自己是被父亲抛弃的，可是现在，她卑微地拾起，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何亚弥想：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可怕的是，即便如此，何亚弥内心却没有产生放弃的想法。
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可是悲哀过去之后，一想到连栀那样的脸庞，何亚弥就感觉血液开始流动，将她冻僵的心又暖和了起来。
她决心将那些抛诸脑后，她打开了设计软件。
或许是因为再见连栀，何亚弥一下子有了灵感。
她设计了一套连衣裙，套装款式的，连栀经常穿的那样。
那是宝蓝色的连衣裙，很适合连栀的颜色，何亚弥铺上了印花，是雪白的、饱满莹润的花朵。
那是连栀的名字。
何亚弥给自己的设计取名为“栀”（gardenia）。
成功上传自己的参赛作品之后，何亚弥宛若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她躺在酒店洁白的大床上，闻着酒店里让人不太适应的香料，再一次流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