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禁慌乱喊道:“我爹是知县!你们快放我们走!”
两随从一愣,转首瞧向林少爷。
林少爷只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打扰到他好事的人都该受些惩罚,知县又如何?见到他爹还不是得俯首跪拜。
唐时将陈鸿藏在身后,一双沉幽的眼睛看向两个随从。这两人是练家子,虽有些拳脚功夫,但根本不足为虑,只可惜他现在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乡下少年。
“陈鸿,”唐时故意说道,“你刚才派出去买糖葫芦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陈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按理说应该早就回来了呀,难道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一些学子们脸上不禁露出了忐忑之意,倘若那返回的下人机灵,看到这阵势又悄悄回去搬救兵那可如何是好?
林少爷忽然嗤笑一声,“即便是回去搬救兵了,那也来不及了,你们还不赶紧地,别耽误了本少爷的兴致。”
随从唯命是从,一人抓向一个,唐时灵活地躲了过去,顺便也将陈鸿拖了出来。
陈鸿心理素质还不过关,已经吓懵掉了,平日里学的三脚猫功夫也完全使不出来,只能依靠唐时。
唐时的脚法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每次都能恰好躲过随从的攻击,看起来就像是被幸运之神眷顾了一样。
林少爷不禁眯起了眼睛,他对其他旁观的学子说道:“你们都上。”
唐振第一个抓向唐时后背,可唐时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泥鳅一般滑了出去,只可惜,围拢的人越来越多,唐时再怎么灵活也免不了被捉的命运。
两个随从一直抓不到他早已经烦了,这下终于抓到他,首先就朝唐时腹部砸了几拳,唐时立刻倒在地上,身子弓成虾形,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脸埋在散落的头发里面,看不清神情。
唐振这时候走到他面前,正欲一脚踩下去,陈鸿就大喊了一声:“住手!你要是敢踩下去,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唐振可不比林少爷,他对知县还是心存敬畏的,也不敢太得罪知县家的公子,于是看向林少爷。
林少爷也不愿事情闹得太大,朝廷命官的儿子他惩治不了,一个乡下小子他还不敢打么?笑话!
“别管他。”
唐振得了许诺,笑得猖狂,“堂弟,你就好好享受享受吧。”
他是文人,不愿亲自动手,于是林少爷的两个随从便一左一右拉住唐时的手臂,只听“咔嚓”两声,唐时顿时闷哼一声,他的两只胳臂便软趴趴地耷拉了下来。
“呦,还挺硬气的嘛。”林少爷说了一声,他自然没看见唐时乌发掩盖下的一抹冷笑。
陈鸿哭着挣扎喊道:“你们放开他!你们放开他!唐时!唐时!”
他好恨自己这么没用!说好了要保护唐时,结果唐时现在成了这样,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残忍地欺凌唐时!他们都该死!
陈鸿看着他们又将疼得浑身颤抖的唐时揪起来,硬生生掰开了他的嘴巴。
唐振笑得很开心,他凑到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们的唐时面前,“就是不知道今后袁先生还认不认你这个弟子了。”
陈鸿见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便猛地起身扑到林少爷身旁,抱着他的大腿就开始死命地咬。
林少爷惨叫一声,将手中的扇子狠狠砸向陈鸿后背,可扇子的攻击力并没有那么强,林少爷急了,拾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就朝陈鸿脑袋上狠狠砸去!
这边林少爷惨叫,那边随从和学子当然返回来帮忙,唐时便被丢弃在一旁。他瞅见林少爷捡起石头便发觉到他要做什么,于是立刻扑到陈鸿身后,替他挡下了这一招。
钝痛立刻就从后脑处传来,他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液从破裂的伤口处流了出来,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咸腥的味道。
时间在这一刻,对于陈鸿来说,仿佛静止了。他呆呆地松开牙齿,傻傻地扭过头去,就看见唐时倒在了血泊中,鲜红色的血液从他的后脑蔓延而出,衬着碧绿色的草地,刺目极了。
陈鸿从来就没有这么害怕过,他猛地哭了起来,完全顾不着身边还有那么多敌人,一边哭还一边喊着唐时的名字,脑子里一片混沌,他只觉得唐时要死了,他好伤心好伤心,伤心地都快哭晕过去了。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看到了他爹,还看到了他娘,还有好多好多面熟的人,他们都围着自己关切询问,他想说你们快去看看唐时,可他却发现自己总是说不出来,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了医馆里的老大夫说了一句:“小少爷是被惊了魂,我替小少爷开些安神的药便可。”
什么惊了魂?唐时呢?唐时有没有事?他想去看看唐时。
而被陈鸿心心念念着的唐时此时正被袁镛抱在怀里。因为唐时腹部有伤,双臂折断,后脑也伤得重,所以他没办法自己躺在床上或者是趴在床上,只能被人抱着。
县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被陈渐归请了过来,可这位老大夫却面露可惜道:“其他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休养一段时日就可以了,就是这后脑的伤……唉,只能看天意了。”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一个不慎,唐时可能就会变得痴傻了。孟箴看着唐时的模样,已然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抹着眼泪。
袁镛也是心疼得不得了,沙哑着声音问陈渐归:“石头的家人呢?”
陈渐归沉重着面色,“已经遣人去通知了。”
“那群畜生呢?”袁镛是真的气急了,他这么乖巧聪明的小弟子竟然受到了这样的虐待!他怎么忍得了!
“已经关进了大牢,不过,”陈渐归阴沉着脸色,“有一个人称自己为林知府的儿子。”
袁镛沉下声音,“不过是一个知府之子,就这般嚣张跋扈,想必这林知府……”
“大人,唐家人来了。”
仆人禀报完,唐家人就进了屋子,他们也顾不上见礼,看到了唐时凄惨狼狈的模样,刘氏顿时就心疼地哭了起来。
第57章 逼迫
这么多贵人在这, 刘氏也不敢放声来哭, 只憋着声音看着唐时流眼泪,想过去
摸一摸,但又怕弄疼了唐时。
因为袁镛抱着唐时, 唐庆他们也不好凑近太多, 可唐颂、唐风、唐雅和李绍年纪小, 便都凑了过去, 唐颂两只大眼睛已然肿成了两个桃子,扁着嘴哭。
唐风和唐雅悄悄地抹着眼泪, 看起来也是伤心极了。李绍却没有哭,他沉默地看着唐时苍白憔悴的脸, 看着他脑袋上缠着的布以及被折断的手臂,心里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愤怒在他的血液里奔腾, 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似乎是要将伤害唐时的人给揍成肉泥。
孟箴红着眼睛对一旁同样红眼的高氏与方氏说道:“小时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家孩子, 我是真的很抱歉。”
当时陈渐归带人赶过去的时候, 正好看见唐时帮陈鸿挡了后脑那一下, 他当时深受触动, 本来以为这伤已经很重了,可没想到唐时的两支胳臂竟然还被人硬生生给掰断了!那种痛苦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了,可唐时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替鸿儿挡了一遭,陈渐归心中更是生出了无比的怜惜与酸涩。
他也顾不得那个叫嚣着是林知府之子的人了,将他们全都丢进了大牢。
高氏和方氏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可孟箴这么说,她们也不能认啊,“夫人说的什么话?要怪就怪那些狠心的杂碎!对我们家小叔子下这么重的手!”方氏说着抹了抹眼泪。
“大人!”忽有衙役匆忙跑到屋外,禀报道,“知府大人遣人过来了,说是不放了那位,他就亲自造访……”
陈渐归沉下脸色,“意欲杀人还想无罪释放?哪还有律法可言?”
衙役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退了下去,不过心中倒是觉得那位林少爷恐怕真的可以无罪释放,毕竟人家有个当知府的爹!
衙役离开后,屋内气氛都有些沉重,陈渐归心中是想要狠狠惩治那什么林少爷,可是他的确只不过是个县令,无法与知府抗衡。
袁镛看着怀中的小弟子,叹了一口气,说不得他还要拼上他这张老脸了。
“渐归,你去给京都修书一封。”
陈渐归面上的沉郁之色稍稍退去,“好,我这就去。”
陈渐归离开后,唐家人这才放松了些,唐庆常年被阳光晒红的脸上流露出疼惜,他做父亲的,没办法像老妻那样伤心地哭,只能放在心里。
“袁先生,您也抱累了,不如把石头交给我们吧。”唐庆提议道。
袁镛想到若是等会儿林知府过来要人,他说不定还得与渐归一起据理力争,便点了点头,一旁的唐年立刻就上前去接。
袁镛小心地将唐时移到唐年怀里,唐时似乎是被碰到了伤处,疼得皱了皱眉,屋子里的人顿时心里一紧,唐年更加小心了起来。
这么多学子被抓,自然就在县里引起了轰动。这些学子们家境都算得上殷实,他们被抓进大牢里,甭管是因为什么,这些人家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县衙寻个说法。
陈渐归派人与他们说明了情况,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自己家的儿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一个个极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