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苏亦瞳的预感一向很准, 最起码再看见老主君狠狠地冲着苏亦宁脸上扔过一叠纸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可能善了。
要知道自从苏亦宁接替苏老将军在军中的职务之后，可以说苏家的荣誉就系在了他的身上，老主君对着苏亦宁哪怕心中在不待见，但在人前也给他留够了面子，可是今天当着苏家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将东西撇在苏亦宁的脸上, 就是从前苏亦宁还不受待见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样子。
苏亦瞳下意识的看了苏亦宁一眼, 皱了皱眉，他现在真的是有些佩服这个人了, 虽然说苏亦宁如今看起来似乎比少年的时候情绪外露了，事实上，了解他的人就知道这个人掩饰情绪的本事比从前更甚了, 如今只需要一张笑脸, 别人根本就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像此时，苏亦宁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哪怕刚刚被甩了一脸纸张，他依旧能够面带笑意的看着大厅里心思各异的人, 而后才慢条斯理的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纸。
苏亦瞳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只要这个人在身边, 似乎是有再大的困难他也不害怕, 大概是苏亦宁表现的太过若无其事，苏亦瞳原本还有些忧虑的心莫名的平静了。
只是下一刻，苏亦瞳清清楚楚的看见苏亦宁的眼神一暗, 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莫名的一滞，下一刻就是满脸的冰霜，他的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缝，带着锐利的神色看了大厅的所有人一眼，随后将视线对上坐在上首，紧紧的盯着他的老主君。
两人的神色其实都一样，冰冷，暗沉，剑拔弩张，就连往日里不着调的林夕此刻也紧紧的闭着嘴，一脸嫌弃又好奇的坐在一边，苏亦瞳垂眸，看着脚边落下的一张纸，慢慢的弯腰。
“瞳儿！”
听到苏亦宁的叫声，苏亦瞳抬头，就看见对方一张薄唇抿的更紧了，神色依旧是冷冰冰的，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苏亦瞳想要勾勾唇角，可是当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纸上的时候，却已经是满脸的僵硬，他下意识的将视线转向苏老将军，苏老将军看见苏亦瞳的目光，一向坚定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恍惚，他再去看老主君，却发现那个向来对他慈爱的老人，眼睛里竟然第一次出现了陌生复杂的情绪，哪怕是之前知道自己有可能不是苏家的孩子，老主君也没有对自己有过这样的情绪。
苏亦瞳的心中只觉得难受极了，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苏亦宁，捏着纸的手紧了紧，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苏亦宁的身世，可是自己记得清清楚楚，苏亦宁的身世之前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在那本书里也是到最后，他接任族长的时候意外被发现的，可是如今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呢。
看着苏亦宁满脸安抚的看着自己，显然他看到的那几张纸上的东西应该是和自己有关，要说自己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老主君露出那样的神色，大概就只剩下自己和哥哥的事情了，苏亦瞳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薄薄的纸张，眼中露出一丝苦笑，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哥！”手心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苏亦瞳抬头，就看见苏亦宁认真的看着自己，而他的手紧紧地拉着自己的手。
“胡闹！”原本还只是冷眼旁观的老主君看着苏亦宁这样不知廉耻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出生了，大概是太过生气，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刺耳的沙哑，伴着一声声的咳嗽声，旁边立马有下人递过一杯茶水，苏亦瞳不自觉的就像过去，却发现手被人握得更紧了，他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站在原地，只是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老主君。
灌下一口茶，老主君才觉得嗓子好了一些，这会儿看着那个孽畜紧紧的握着瞳儿的手，老主君只觉得刚刚的舒畅只是一种错觉，尤其再看见苏亦瞳的手顺从的放在对方手中的时候，心口更是一阵阵的发疼。
看着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老主君此刻一脸灰败，苏亦宁的心中除了荒凉，莫名的还有一种轻松，他原本没想到自己和苏亦瞳的事情会被家人知道，或许在内心中他也知道自己和苏亦瞳的感情永远只能在黑暗之下，他甚至已经有了隐瞒一辈子的觉悟，任何时候，苏亦宁都不愿意让他喜欢的人，因为和自己的感情被人诟病。
可是现在，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瞒着家里的人了，至于他和苏亦瞳会被怎么样，苏亦宁从不觉得自己应该担心，最起码她们绝对不能像对待大家族里出了丑闻的男儿一样，一座破庙，一盏青灯了此残生，又或者干脆一杯毒酒。
想明白了一切，苏亦宁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惊惶，而他的神色也恢复了平静，只是拉着苏亦瞳的姿势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老主君人老成精，看着苏亦宁此刻的神色，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他不得不承认苏亦宁的心智手段都是苏家这一辈里最好的，哪怕是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可也认可了他在苏家的地位，他曾经以为苏家日后的荣誉大概就系在这个人身上了。
谁能想到这个人大概天生就是苏家的克星，一个野种不仅霸占了苏家军，若不是被发现了，日后是不是还会顺手接管整个苏家，他竟然还敢对苏家唯一的嫡子抱有那种恶心的想法，他的瞳儿单纯简单又怎么经得起这个人的引诱，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误入歧途。
老主君压下心里的恶心，厌烦，再看苏亦宁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沉静，只是再看着他紧紧拉着苏亦瞳的手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移开了眼睛，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了一丝冷笑，“怎么，心中很得意，觉得我不能讲你怎么样？”
苏亦宁没有说话，平静的抬眼看着老主君，一只手随意的把玩着苏亦瞳热乎乎的指尖。这个人平日里看着冷冰冰的，却不想他身上的温度却是热乎乎的，就像一个暖炉，自己体温偏凉，每次贴着这个人的时候总是意外的舒服。
老主君忽然就笑了，只是这笑中到底带了一些什么情绪，就没有人知道了，“你大概不知道这些纸是从哪里来的吧，现在大概大街上每个人手里都有了，你毁了瞳儿还不够，是想拖死瞳儿才会甘心吗？”
苏亦宁拉着苏亦瞳的手猛然顿住，他抬头看着老主君，似乎想要分辨他话里的真假，苏亦瞳此刻也皱着眉，眼中闪过思索，他原本还以为这次又是罗青瑾再出什么幺蛾子，竟是连外面也传得沸沸扬扬了。
苏亦瞳没有发现，苏亦宁却感觉到了他的慌张，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是我的人，我自然会护着他。”
苏亦宁的声音坚定，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他也不会让这个人受到一丝伤害。
苏亦瞳的心暖了暖，只是神色间的忧虑还没有消散，哥哥刚刚还没有看见自己手上的东西，他知道若是他们现在还有一张护身符的话，那就是苏家军，还有苏老将军，可是若是哥哥不是苏家的孩子，那么苏家军到底还能不能被他掌控还是两说，而苏老将军的态度也不明了，他现在也还没有一丝护住他二人的能力，苏亦瞳感到满心的无力。
苏亦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管今后如何，今天他必须和哥哥一起打好这一仗，若是今日退缩了，日后可就真的说不定了。
“你拿什么护住瞳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天生的灾星，如今又要祸害瞳儿了……”老主君冷着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苏亦瞳的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爷爷，我也喜欢哥哥，发自内心的喜欢，永远不变的喜欢。”苏亦瞳从来都不是多话的人，这大概就是他能说出来的最露骨的情话了。
苏亦宁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听到苏亦瞳说这样的话，他的眼中闪过笑意，看着此刻被苏亦瞳握着的手，嘴角的弧度变得柔和起来。
可是他难得的情感流露却也让老主君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亦瞳抿着唇，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老主君用手遮住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自己一心疼爱的孙子。
“爷爷！”苏亦瞳有些担心的叫道，他也知道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今天的事情一定给他的打击不小，可是此刻他和哥哥没有退路。
老主君没有理会苏亦瞳，而是看着苏亦宁，“你觉得你不是苏家的孩子，那么还有什么资格掌控苏家军，若是没有了苏家军，你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护着瞳儿，还是你觉得苏家会护着你，凭什么呢。你若是为瞳儿好，就应该趁早了了这份心思，我会让人送你去西北。”
“爷爷！我会和哥哥一起去西北。”苏亦瞳当然知道老主君的意思，这是要驱逐苏亦宁，就算不是亲生的孩子，可是毕竟养了二十多年，苏亦瞳不敢相信老主君会对自家哥哥那么狠。
要知道这个时候，自家哥哥还掌管军队不久，一旦失去了苏家的名头，就算是他再有能力，难免有人质疑，而这样的哥哥若是去了西北，曾经他的对手又怎么会放过他，甚至于此刻他对军队的掌控还不如原书中他快要接任族长的时候，要知道哪怕是在那个时候，苏亦宁也是花了大功夫才在军中重新立起了脚跟，可是那已经是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