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溪侧身望着娄卿,笑了起来:“为了功德,也为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中午,传旨太监就到了。
老太监颤颤巍巍地踩着马扎,扶着小太监的手落了地。
“唉哟,可颠死咱家了。李大人这庄子可真够远的,咱家一把老骨头差点没散了架。”
老太监一手掐腰,一手手按在肩膀上,来来回回的扭了几下脖子,见管家还是傻不愣登的杵着,就开始骂了:“没眼力见的!站得和根桩子似的作什么!还不带咱家去见贵人娘娘?”
“是是是!”管家额上沁汗,手指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
“您同我这边来。”
老太监见他抖若筛糠,嘴里轻哼一声,心道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一家上下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货色。
两个随行小太监甩了甩手上的拂尘,送给管家一个三白眼,步伐轻慢的跟在老太监身后。
李志和的这个温泉庄子不大,一行人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一排三间的青瓦房。
房屋旁边的墙上爬着一株葡萄藤,墙根上尽是红红紫紫的斑痕,蝇虫翻飞环绕其间,看得老太监直皱眉。
“便是此处。”管家全未察觉出林公公的不悦,陪着笑脸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三间房道:“公公这便是白姑娘和白公子住的地方了,您请。”
林公公掀开眼皮子扫了一眼,“李大人怎么把贵人安排在这种地方。”
管家闻言心里暗骂他老阉奴狗仗人势挑三拣四。
“算了,大人的心思怎么是我等可以猜测的。招财,进宝,捧好东西跟咱家进去。”
林公公身后两个小太监用尖细的声音齐声应道:“是。”
娄卿与白檀溪耳力敏锐,老远就听到林公公一行人的声音了。
林公公是来接美人的,眼下扮美人的明辰走了,两人之间总得牺牲一个装扮成白枫露。
白檀溪琢磨着自己得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妹妹只能辛苦娄卿来演了。
他瞥了眼娄卿,娄卿坐在罗汉床上靠着引枕在休憩。
“你看了我好几次了,”娄卿突然睁开眼,直直地望着白檀溪:“难道我脸上开花了吗?”
白檀溪连忙过去跟着坐了下来,扒在娄卿同志的肩膀上使劲儿摇了摇。
“好哥哥,麻烦你扮个美人儿呗?”
娄卿答应得十分干脆:“有何不可?”
话音刚落,白檀溪便感到手下肩膀矮了下去。由于体型变化,原本挡在他身前的娄卿一下子陷入他的怀里,这种巨大的落差让白檀溪有点懵。
娄卿仰起头望着白檀溪。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似乎会说话,眼深若幽潭饱含着一汪秋水,朱唇半启欲语还休,好一个雪肤花貌冰肌玉骨的神仙妃子!
这比自己当初给明辰画得好看多了,白檀溪暗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儿,用娄卿的声音对白檀溪说——
“檀溪,对你所看到的可还满意?”
白檀溪:“……呵呵,满意,满意极了。”
——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为什么会在娄卿嘴里听到这么雷人的霸道总裁文台词啊!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你所看到的可还满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1章 穿成石楠精 空气好清新
白檀溪告诉自己,娄卿是土著,他不懂这句话的奥义。
要冷静,要平静,要心平气和地等待着天使的到来。
虽然这个天使不仅没有翅膀,还没有鸟。
众所周知,宦官是不能得罪的。尤其是权宦,更是其中佼佼者。
心狠手辣,见钱眼开,便是他们了。
他们游走在前朝与后宫之间,侍奉在天子身侧,与权臣相比,只多了一顶帽子,少了一个零件。
今天来的这位林公公也算是太子赵恭政眼前得力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妄生事端,白檀溪可是做足了姿态。
“见过公公。”白檀溪拉着新鲜出炉的白小妹站在门口,见到林公公来了便一揖到底。
林公公很是受用,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眼角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
“当不起当不起。”老太监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腰杆子却挺得笔直,浑身上下写满了当得起三个大字。
夏日闷热艳阳高炽,林公公可不想在门口杵着。
“天这么热,两位贵人在门口特意迎我,咱家这心里真是过不去。”
林公公端着笑,细细打量了“白枫露”的一番,末了道:“白姑娘身子金贵,这烈日毒辣,把姑娘晒伤了可就不美了。我们还是进屋说吧。”
白檀溪不觉得热,可他也不想被屋外那一群人围着看,和耍猴似的。
“公公里面请。”
老太监虽然平时在宫里要点头哈腰的,站着跪着服侍人,但出来了便是代表了皇家,自然是坐最好的位置。
两个小太监服侍着老太监舒舒服服的坐下,白檀溪牵着低着头的娄卿也跟着坐了下来。管家亲自奉茶,仆妇打扇,也称得上像模像样。
“都下去吧,挤在一起叫咱家热得慌。”林公公嘴皮子一翻,朝着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知情知趣的领着众人下去了。
没有了打扇的人,林公公额头开始冒汗了,可他仍是笑眯眯地盯着白檀溪。
白檀溪内心和个明镜似的,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在茶几上轻轻推了过去,语气谦卑笑容得体:“公公,我们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担待。”
虽然是乡下来的,倒还挺懂规矩,林公公暗道。
林公公笑吟吟的把银子塞入了袖中,开了金口:“咱家姓林,你唤我林公公便是。”
“公公在宫里多年,每句提点都是金口玉言呐。我那妹妹胆小怕生,以后还请林公公上心。”
白檀溪说完,又递上了一个银锭子,拳拳爱妹之心日月可鉴。
“好说好说。”老太监说:“你们这般懂规矩,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太子殿下过两日便要登基,到时候我便要称白公子一声国舅爷了。”
林公公看白檀溪一脸惊喜激动的模样,咳了咳,故作威严:“皇亲国戚,更应当谨言慎行,白公子懂我的意思吗?这里是京城,一片瓦片掉下来能砸三个官儿。”
白檀溪心里暗骂能不能不要给一个甜枣加一个大棒,飚戏还要给我加戏!
心里虽然骂着,脸上却是一副畏畏缩缩的表情。
林公公更满意了,这个白檀溪,是个省心的。
“对了,太子怜悯白姑娘口不能言,便免去了验身环节。此乃皇恩浩荡,二位切莫辜负殿下一番好意才是。”
“李大人这个庄子着实偏远,一会儿咱家就带白姑娘启程回宫。按规矩白公子您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去看白姑娘了,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吧!宫里规矩重,白姑娘须按着规矩行事。咱家多说一句,您这个当哥哥的,也切莫给她惹麻烦。”
“林公公是好心好意,我怎么会不领情?”白檀溪叹息一声,从房里拿出一个包袱放在茶几上。
“妹妹的东西都在这里,今后的路,哥哥不能陪你走下去了。”白檀溪佯装摸了摸眼角,一把抱住了娄卿,吸吸鼻子哽咽起来:
“我们老白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才有了如今……”
才有了如今天天在小世界里摸爬滚打的倒霉日子!
他暗暗磨了磨牙,无视了系统在他脑里的鬼吼鬼叫。
林公公也配合出演,拿袖子抿了抿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真是兄妹情深啊,叫咱家都看得有些难过了。”
白檀溪放开了娄卿,两个眼睛红通通地望着林公公:“公公,待会儿您带枫露走,我就不出屋了,我看着她走……我心里难受。”
“白姑娘是个有造化的人,白公子莫要如此。”林公公收了钱,说两句漂亮话也无所谓:“咱家以后会帮您照看好令妹的,招财进宝,把东西放下来吧。”
招财和进宝上前一步,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桌上后又退了回去。
林公公眼含笑意,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这些是殿下赏给您的,公子献宝有功,这些都是您该得的。时候也不早了,咱家得带白姑娘走了。”
妹子要入宫,得悲;被赏了东西,当喜。
所以悲喜交加这个表情该怎么做?白檀溪痛苦地捂住了脸,慢慢地跪了下去,恨不得以头抢地。
看着白檀溪捂眼流泪跪地不起的模样,林公公转过身,笑呵呵地对娄卿说。
“白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娄卿点了点头,沉默的拎起那个包袱,一步三回头的迈出了门。
收了银子的林公公心情很好,走到门外停马车的地方后还亲自为贵人撩帘子。
“白姑娘,您请。”
“白枫露”拎着小包包,抿着嘴上了车。
马铃清脆,蹄声嗒嗒,蝉鸣幽幽,窗外的风景化为不断后退的画面。
娄卿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将手轻轻地、准确地搭在另一只看不见的手上。
他嘴唇微启,声音细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