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溪,贤婿,许久不见。”
白贤礼的语气七分慈爱,三分亲热,满满的慈父口吻,听得白檀溪肠子打结。他挽着娄卿的胳膊,咧嘴露齿,露出一抹略带讽刺的笑容。
“呵呵。”
——每个“呵呵”的背后,都藏着一头欢乐的草泥马。可惜,与白檀溪有代沟的白贤礼并不清楚。
“西泠的C级宿舍还是太小了点,”白贤礼指了指天花板,“这般低矮,这样狭小,能住人吗?安然住的是A级宿舍,又大又舒服,回头我帮你交钱,让学校给你换个宿舍。”
白檀溪心中好笑,白贤礼现在拿这点小恩小惠小温暖来收买自己口中的“逆子”,难道不觉得寒碜吗?
马后炮,也得拿出马后炮的诚意来。若是白贤礼掏出股份,信用点,或是其他值钱的东西,开门见山的亮出来,白檀溪或许还会高看他一眼,可惜他没有。
白檀溪轻嗤一声:“免了,我水都没给你倒一杯,你还演上了?好了,我让你进门可不是为了看你装腔作势满脸虚情假意的,大家时间都宝贵,有话就直说吧。”
白贤礼被白檀溪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通红一片,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这下可把余青给急坏了。
“他不说,我来说!”余青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儿子吧!”
“是我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苏明月,是我恬不知耻的勾引贤礼生下了安然,是我撺掇他藏下苏家菜谱,这些都是我的错!”
“我不是一个好爸爸,”他扯了扯唇角,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非常‘成功’,但我没有想到正是我的‘成功’给安然灌输了错误的思想——喜欢的,那就想办法抢过来;得不到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这是我的罪孽,也是对我的惩罚。”
“求求你放过安然吧,我愿意和白贤礼离婚,带着安然远远地离开天琴星,只要你愿意放过我的儿子。”说到这里,余青抬起头,满怀希冀地望着白檀溪,眼里泪花闪烁,“白家的另一个主人,永远是苏明月夫人,这样可以吗?”
白檀溪听得差点给这位白夫人起身鼓掌了——妙啊,这大饼画的简直棒棒哒,连一毛钱都不用出!
于是,他恶劣地拖长了语句。
“当然……不可以了。”
余青的泪水顿时卡在了眼眶里,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白檀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什么?”
“你那破位子我母亲一点儿都不稀罕,你自己坐着吧你。”白檀溪摊了摊手,“我想你们可能没有搞清楚一件事情,虽然在这件事里,我是受害者没错,但这不代表我有能力改变案件的判决结果。联盟法律并非我一人说得算,你们夫夫两人自己教子无方,跑到我这里找我求情做什么?他犯罪是砧板上钉钉的事实,叫我怎么为他开脱?要我睁着眼睛说瞎话,昧着良心给他翻供吗?难道,你们两个觉得我看上去很像圣人?打完右脸送左脸,买一送一?”
“你可是他的亲哥哥呐!你怎能如此罔顾人伦还振振有词?”
白檀溪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和机关枪似的,把白贤礼气得差点头顶冒烟。
“难道你要外人都看我们白家的笑话吗?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啊,不仅不会还美滋滋呢!白家就是个笑话,没有毛病啊?”
白檀溪翘起二郎腿,一把揽过娄卿的肩膀,满脸理直气壮:“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不服你可以来打我啊,反正你老胳膊老腿的打不过我男人。”
“哦,不对,你可能连我都打不过,呵呵。”
……
白家的倒台毫无悬念,完全在众人预料之中。
而白檀溪的那场直播,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白家。
接下来的十几天,无数星网网友见证了一场精彩至极的豪门大戏。有关白家的花边新闻天天霸屏,大家看得津津有味。
什么白安然监狱自杀未遂啊,什么白家股票跌停啊,什么白贤礼余青曝出离婚传闻啊,和连续剧似的自成一个系列,一个比一个劲爆,天天不重样,如此这般连播了一个月,搞得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讨论白家的事情。
“豪门生活果然精彩!如今来看,白家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一名卷发美人感叹道。
一位年轻男子听了姑娘的话,下意识的反驳:“此话差矣!白家长子不是很出色么?”
“小哥,你睡糊涂了吧?”老人家嗤笑一声,“白家哪有什么出色的长子,你们听说过吗?”
“没有。”众人连连摇头。
年轻男子抓了抓头发,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是啊,白家只有一个白安然,哪来的长子之说?他刚才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真是太奇怪了。
于是,就在不知不觉中,众人渐渐淡忘了白檀溪这个人。
就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那样,永远地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吃到消化不良了……
第97章 感谢床单 让我们相遇
W市的初夏, 暖意融融。
暖风熏得游人醉, 爱美的姑娘们纷纷换上质地轻薄的裙衫, 踩着各式各样的凉鞋高跟鞋匆匆行走在这座城市里。
飞扬的裙角如小鸟般轻啄着她们光洁莹润的小腿,裙摆如花, 笑靥如花, 美不胜收。
这是一个温暖的时节, 亦是一个躁动的季节。
初夏,它继承了春的意志, 将萌动的春心发酵成喷薄欲出的情思。
光裸的床垫上, 蜷缩着一名清俊瘦弱的男子。
他的身上搭着半条薄被, 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 睫毛微微颤抖犹如蝶翼。
下午两点,正是午睡的时间。不过他看起来睡得不□□稳,似乎被梦境魇住了。
忽然,一记微不可闻的声音从他嘴角逸出。
“阿卿……”
一阵凉风吹过,阳台内的窗帘被吹得烈烈作响, 好像骑士的披风那样飞舞飘扬。明媚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漏了进来,光华满床。
强烈的光线游曳在白檀溪的脸上, 他的眼皮开始发颤。
“嘭嘭嘭——”
窗外突然冒出几声震天的炮响, 差点将床上的人震掉下来!
白檀溪“刷”的一下从床上翻坐而起,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冲到阳台上对着楼下大吼一声——
“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学校里不允许放炮!教工宿舍区更加不允许!”
“檀溪!”蹲在楼下的罪魁祸首喜出望外地看着窗口边翩然而至的脑袋,从地上抄起出一个塑料喇叭,搁在嘴边隔空喊话。
“我好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檀溪, 请你接受我吧!”
中气十足的健气男声透过喇叭水波般扩散蔓延,响彻全场,回音袅袅。
白檀溪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楼下大哥这雄浑嘹亮的一嗓子成功炸出看客无数。紧接着,一阵开窗扯帘的动静此起彼伏的响起,不一会儿许多花白或是乌黑的头顶出现在各家各户的阳台上。面对无数教职工及其家属的注视,告白的大哥无所畏惧!在围观群众怪异的眼神里,他扛起喇叭声情并茂地为白檀溪朗诵起自己写的小诗。
“你如诗如画,如酒如香。
使我日夜失眠,思之如狂。
我的目光追随着你,一如影子追随着光。”
才听了两句开头,白檀溪的脚就软了。他虚弱地拽住手边的窗帘布,在心底下意识地呼唤起欧皇系统来。
“系统,系统!爸爸!系统爸爸!”
但无论他如何呼唤,都没听到系统的半分回应。
“……它竟然走了。”他喃喃道。
楼下的个人诗朗诵还在继续。
朗诵者的声音时高时低,跌宕起伏,情感丰富,犹如法师准备大招吟唱读条进行中。
白檀溪站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凉风,浑浑噩噩的意识勉强清醒了几分。
——楼下这个正在和他告白的男人,叫陈博。
陈博是他的师兄,长得不丑,反而挺帅,是隔壁学院的系草。
之不过这位的画风比较清奇。反正白檀溪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放十六响冲天炮来向人告白的。
被一个奇葩用一种奇葩的方式告白一次已经属于非常难忘的经历了,而白檀溪因为重生的缘故,不得不享受了一把被一个奇葩用一种奇葩的方式告白两次的待遇。
陈博的这首告白诗写得不伦不类,和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好在白檀溪自动开启屏蔽模式全程发呆,心里脑海里全是娄卿和系统,所以倒也没觉得饱受荼毒。
“所以,檀溪,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念到最后,陈博终于问出了关键句。
似曾相识的台词,完全陌生的告白者。
恍如隔世的现世,缺了日夜相伴的人。
“不,”白檀溪轻轻扭转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吐字清晰,态度异常的坚定,“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