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如今的情况来看,没有说清楚倒也罢了,既然两厢说开了,怕是第二日所有人都要知道两峰峰主联姻一事了。
不过到底是苏牧料错了,赤霄真人慢吞吞甩了一下,没把附过来那冰凉的手晃开,便反手握得更紧,像是较劲一样,再瞥一眼徒弟,才突然道:“那飞升那日,我们也召开双修大典吧。”
没错,要等到飞升那日,也好叫旁人同样吓了一跳,当然,徒弟能有晋升双修双喜临门,当师父的同样不能差了去。
不接受任何反对,赤霄真人撂完话,不等执法长老回复,直接转了话题。话题都是现成的,一挑眉,一甩袖,对向苏牧,“说正事。”
的确是正事,一为凌家血仇,一为夺舍之谋。前一个的消息来源倒好说,苏鸾一身充满灵气的血肉,无不彰示着与凌琛之间的联系。修真界很多秘法,都能确定血缘联系,而苏牧可以确定,凡俗界那一支苏家,与凌家许多代都未有姻亲了。而后一个关于夺舍的事,只能模糊地提上一提,权当是有人给卜算过了,宋离的痕迹是要悉数抹去的,至少在宋离愿意走出来之前需得瞒下。
“我并不知晓持玉剑来的人是何身份,但窥之对宗内极为熟悉。”执法长老罕见地皱了一下眉,又道:“可夺舍是邪术,楚河宗主毕竟是道修,若非修习邪术已久,即便夺舍,也无法与身躯完全契合,更遑论修至飞升。”
走到他这一步的人,对飞升之事领悟更深,大能夺舍好夺,但凌琛修为渐高,那绝无可能做到毫无后遗症。何况亲手扼杀血亲,因果报应更重一筹。
赤霄真人略一琢磨,说了一个名字出来,“苏鸾。”
如果苏鸾才是被塑造出来的躯壳,苏家做了直接的那把刀,背后之人自然不必做亲手弑亲的事,而且汇聚多人血脉,资质更佳,而凌琛是逃出来的变数,后来更是被当做意外之喜。
事实上,说果报,那是道修,起了夺舍之念,早入魔道。间接动手也一样背了血债,何妨再多一笔?
像是信了苏牧的说法,但他话没说完。赤霄真人先说了这个猜测,又反过来挑刺,“可是他是那样的人,怎会无人瞧出端倪?而且近千年,也不曾听闻楚河现世的消息。”
他信有人对凌家有谋划,又怀疑是有人假冒先人之名。
这问题有待商榷,可苏鸾……赤霄真人叹了口气,“苏鸾是你的踏脚石。”
已经把目标定在了资质更出众的凌琛身上,以前的筹划又不愿浪费,有什么比以苏鸾精血饲与凌琛更好的主意吗?而且凌琛为了复仇,为了凌家血脉,做出这样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
“不,若我杀他,只愿一切化作灰飞。”凌琛担不起那等冤孽,再想变强,他都不愿沾染……血脉亲人的斑斑血迹。
然后,苏鸾死了。
第69章 汪汪汪汪
苏鸾死了,在苏牧与凌琛和两人师父商议之后的第十五天。
而这个时候,两个人在藏书阁也待了十余日,因是查探多年前的门派历史,是少有人来的角落,居然就安安静静地过了这么久,不曾有人打扰。藏书阁在故事里总是卧虎藏龙的地方,有着什么看门老者扫地僧之类的,这里……藏书之地本就十分重要,没有隐士,高人还是有的,等闲没有人敢放肆。
看守书阁的轮值长老不见踪影,以他们的修为想要去找寻也是极难的,索性他们是不缺这点机遇,不过是苏牧突发奇想。于是冲着之前涌现了灵力波动的地方鞠了一躬,便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借由神识快速阅览千年的记载,两个人一起也是很勉强的。修真者不必休息睡眠,可是并不是不会有疲惫之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然而离开藏书阁回了自己的地盘,仍没有休息的机会——空中扑簌簌掉下一堆各色传讯纸鹤玉蝶,有手下人的,亦有许多友人的。只是在藏书阁里待了半个月,哪里就来的这么多讯息?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事发生了。
苏牧这时候才知道苏鸾身死一事。
“还是不对劲。”他皱紧了眉,愣是想了又想,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凌琛面色冷硬,手指捏紧,“我们与苏鸾不熟。”
一面之缘的苏鸾死了,与他们有何关系?苏家与凌家的恩怨,知道的人只有苏牧和凌琛,再多不过是落月宋离等几人,所以为什么连楚非几个也会急哄哄地发消息来?
大抵是快活楼人来人往,消息灵通,最先找上来的不是宗内的师兄弟,反倒是宋离。宋离脸色不好,很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苍白,见面了就直接问了凌琛一句,“你去杀苏鸾了?”
脸色不好是对的,才提醒过苏牧注意苏鸾,苏鸾就死了,倘使是凌琛下的手……当了间接凶手,宋离心头怎能好受,他对凌琛还拘谨一点,对苏牧却放得开很多,喃喃地问:“下手的不是他,他只是被动地接受,不至于要付出性命。你们为什么……你也该知道吧,我们按法律来判没有株连的……”
如果让凌琛来说,享受了一切馈赠的人,怎能就置身事外?凌家几十口人的性命,难道不值得那些人一命抵一命?至少苏鸾享受到的需要一点点还回来,而且苏鸾那时还小,可能不曾参与,但现在作为苏家对外推出来的天之骄子,他真的一点不知道?苏鸾,是鸾凤之鸾。
但是凌琛没有失去控制,咄咄逼人地反问,那太难看了。他是个可以称得上冷静的人,没有更多的灾难与遭遇令他变得偏激,苏牧的性格一直在影响着他,所以他看了宋离一眼,只是说:“我没有杀他。”
“那你们这些天……”宋离猛地一顿,他眨了眨眼,颇有几分艰涩地问,“不是你?”
不好谈及师父与师叔的私事,苏牧略过这个不谈,只说了待在藏书阁翻找凌楚河资料一事,又道凌琛是一同去的,十余日不曾离开藏书阁,阁内守阁长老对此应当是有数的。
宋离缓了一口气,脸色好了些许,压低了声音,“那个……看到了什么?其实毕竟是最大的boss,你们别想着强推。不过幸好……可怎么会不是你……”
说话颠三倒四,显出他内心并不平静,最后沉默了一下,他才捋顺逻辑,说出了最重要的消息,“可是苏鸾的死,与书中所说无二,我……我见了他的尸首——各处都割开了口子,浑身精血被抽干,资质为人掠夺,只余了一具干尸。”
本该是凌琛杀了苏鸾的。
知晓了凌琛不可能下手,明明应该为此松一口气,可宋离的表情依旧不能完全好起来,出于某种极隐晦的想法,他也会担心,剧情改变了的话,未来会怎样呢?然而同乡的出现,早就从根子上搅出一团乱来,主角也不会黑化了……总而言之,他心情是难免复杂的。
宋离因为看过小说才着急,那么楚非他们,又为什么会传讯?
苏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多年前与凤有缘的论断,使得那一家子几乎疯魔,而苏鸾是最后得到的成果,其他人哪怕试着融了几个凌家人的血,也没能让资质有多少改善。一个拜入大宗门的,前途无量的弟子,可以给一个家族带来许多回报,但一切都随着苏鸾的死毁掉了。
心有不甘,心怀畏惧,当然会采取手段。世家的人,玩弄权柄的人,都很擅长玩手段,比如说是操纵人心之类的。大部分人同情弱者,即便强者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于是苏家几个靠灵丹续命的族老,颤巍巍地在一群护卫保护下闯了天极宗山门。闯是闯不进去的,不过足以让很多人听见他们的言论,苏鸾的尸首装在棺材里,可怖又可怜,联系起数日前意气风发的年轻才俊,不免令人嗟叹。
苏牧别了宋离,一回宗门露面,就被拦住了。
“苏师兄真的杀了那个苏鸾?”
“我不信。”
“可是那些人说……”
“苏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压低声音的讨论,对修为晋升快得像坐火箭的苏牧来说,清晰得和挨着他耳朵说没两样。抬眼看了一下挡在面前的上阳弟子,苏牧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是懵逼的——等等,那群人说的是他杀了苏鸾?
凭空一口黑锅就掉下来了,想着凌小琛被人怀疑的话,自己一定站在他那边,据理力争保护好心灵脆弱的师弟,结果……这枪挡得真彻底。
在天极宗,苏牧人气不低,哪怕消失了几年呢,也没出个足以压过他风姿的,何况回来就是两级跳的进阶,男神师兄的宝座那是稳稳的。一般来说,上阳宗和苏家的敢说他坏话,基本进不了门——现在是也没进门,可是居然有人受了影响有所怀疑,这阵仗是不小了。
强者为尊,能让一个金丹期在他面前叽叽歪歪,已经是苏牧脾气好了,听没听进去,那很重要吗?苏牧早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淡定,任人在耳旁聒噪,仍是笑意清浅的,对比起来只令人觉得对方实在没有风度,最后等人安静一些了,才慢悠悠道:“空口无凭,就胡乱攀扯?”
暗地里拉住凌琛的衣袖拽了一拽,苏牧还是自己开口怼了回去,不能说是怼,他平心静气地,听了好大一番指责,只问:“我与他有怨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