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灯下黑,便是如此,若无落月提点,苏牧怎么也不会联想到那边去,即便他写的炮灰大多姓苏……事实上在今日之前,他对玄州苏家的印象都还是——我娘手下走不过两回合的弱鸡。
苏牧把事情说完之后,一时间有些沉默,偏生凌琛又是个不爱说话的,此时就更没话说了,于是气氛不知怎的就沉寂下来,无端的显得尴尬。
“我原没想到,你这样信我。”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而后相视一笑,原本尴尬的屋内,居然有脉脉温情流动。
苏牧唇边带笑,等着凌琛先说话。
凌琛目光诚挚,他轻声道:“师兄信我会信你,信我不是无端迁怒之人,信我……最亲近师兄啊。”
说实话,苏牧也没想到,以前一直顾虑害怕的事情,现在证实了苏家是那个苏,他所关心的,却只是师弟的安全及大仇可报。明明在一两年前,他还牢记着黑化主角喜欢灭人全家,一心想着远离,然而触手所及的,才是真实。
被苏牧牵住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凌琛感觉心里突然就满胀起来。曾经被误解不被信任的那几件事,他没有怪过苏牧,毕竟是自己连累了师兄,可是委屈是有的,极淡极淡的一点儿,连自己也没有察觉,今日就在这一牵一握中,被一阵暖流冲散。
“靠镇之来查,未免慢了一些,只能做个保障。落月那里,肯定知道更多,苏家现在在修真界的情况,他也一定清楚。”苏牧的记忆似乎又碰触到了某把钥匙,小说里关于落月的描述,他记起了大半——譬如说,无星无月的落月魔头会是凌尊者的得力手下,暗地里搅动无数风雨,尽灭天台寺,却又见庙必进,见佛叩首。
那是因为明尘已死,书里压根没有关于明尘的只言片语。
这样看来,就算凌琛不能如书中一样收服落月,也应当能够平息一场纷争,给明尘传信,那就传吧。
凌琛显然是一样的想法,不过他不知道原著,靠的是自己的推测——无论成与不成,落月恐怕都会落入一个极尴尬的境地。那么之前的交易与试探,还有事先透露的信息,就是落月的诚意了,或许是还能长期合作的意思?
不过凌琛显然没有傻到直接去天台寺拜会的地步,他看着把小初放出来顺毛的苏牧,建议道:“我让西来去吧。”
论起伪装隐匿,西来当然更为方便了,而且好歹是只神兽,悄无声息地突破结界什么的,简直手到擒来。
“难怪这两日如此安静。”苏牧喃喃出声,继而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我是说,西来去哪儿了?”
凌琛:“……”
苏牧:“……”
哦,好的我懂了,师弟你也把西来给忘了是吧,然后有事就想起来了,是不是有点渣?
然而凌琛之所以“渣”了,不是因为担心自家师兄吗?所以苏牧没好为西来说话,他直接跟凌琛一起出门,“我去给楚师兄他们报个平安,然后看看是不是缀羽帮忙养着了。”
同门之间院落离的不远,关系亲近的更是相邻的,是以苏牧也不使法器,徒步而行,虽不说缩地成寸,但远远瞧见的院门,此刻苏牧伸手一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团炸起毛的白绒绒。
“西来?”苏牧好奇地把扑过来的西来接住,托在手上才发觉一手的湿痕,他笑着道:“是感应到小琛来了吗?楚师兄把你照顾的很……”
话音未落就看见头发乱糟糟,外衣披在肩上,赤足就拿着丝帕跑出来的楚非。苏牧顿时瞠目结舌,“他又喝酒了?”
想跑……喝醉的楚非战斗力能往上翻一倍。
西来没做任何解释,他盯着苏牧和凌琛牵在一起的手,恨不得一爪子挠死重色轻兽的凌小琛——看看这进展,怎么也不像只是守着苏苏疗伤了好吗!
“楚师兄帮西来洗澡了?”凌琛毫不畏惧地对上西来凶狠的目光,若有所思道:“楚师兄把西来照顾得很好。”
死一样的寂静。
苏牧盯着西来看,西来的毛炸得更厉害了,跳到凌琛头顶狠狠甩动两下,水珠似下雨般往下落,不多时就干爽不少。
楚非大概是唯一一个状况外的人了,毕竟他只把西来当成普通的猫崽子,方才的尴尬也是因为自己的形象太过不羁,所以发现来人是熟悉的师弟,立刻放松了。抬手就把猫崽子拎回怀里,不顾那微弱的挣扎,用丝绢给细细揉搓了一遍,任何地方都没有放过,“还是擦干了好看点。”
西来表示生无可恋,他就不该被顺毛顺得太舒服所迷惑,然后被丢到水里洗了一番,虽然温水澡也很舒服,但是……不知道在哪的麻麻啊我又被耍流氓了。
“我去换衣,两位师弟稍待。”被凌琛的目光看得发毛,楚非到底还是讲究了一点,决定换身衣服,至少不能再让苏师弟这么盯下去了。
什么?为什么他确定凌师弟是因为苏牧而不是为了西来发出死亡射线——看看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再说话啊。
虽然楚非有意愿多和西来相处一下,但是西来还是从他怀里跳了出来,然后睁着他那双格外剔透的,似有黄金流淌的纯净双眸,一眨不眨地看向苏牧和凌琛。
苏牧感觉到右手一紧,师弟手上竟有些许潮意,于是反应过来了,他们居然从出门到现在一直牵着手啊!
因为怕他这个当师兄的觉得尴尬,所以一直没有甩开他的手吗?苏牧感动极了,然后果断地松了手,用一种特别关爱的目光看着凌琛。
凌琛:“……”
西来:“喵~喵喵~”
心情突然特别好~
换好衣服出来的楚非又是人模人样了,不是说他之前的样子不好看,只不过是好看得不那么正经啊,半拉白生生的胸膛都露出来了,头发也半湿不干地散在背后,怕是给西来洗澡的时候把自己也坑进去了。
“看你们都无事,我就放心了。”楚非摆在师弟面前的自然是茶,他这样疏阔不羁之人,竟不喝酒,真是可惜了。
苏牧略显愧疚,他叹了口气,“也是我托大了,不过到底算因祸得福吧。”
虽然凤凰草可以不必那样激发药力,但是快一点变强,只需要熬过一阵剧痛,还是划算的。
凌琛跟着低头,他的行为可以说比苏牧还要莽撞。
头发湿漉漉的吹了风,果然还是着凉了,头疼啊。楚非按了按太阳穴,只觉手下青筋一跳一跳的,苏师弟认错态度良好,凌师弟……大概是那种“师兄认错了我就一起认错好了”的态度。
然并卵,别人峰的师弟,人家师父都不管他能管吗?
楚非摩挲着腰间玉笔,从前画的最多的山水,写的最多的是狂草,可是小看他的人果然还是等着和百兽亲密接触吧!他露出一个笑容,话音直往上扬,“落月一日不离合欢宗,那一日就要为之出赛,我虽不才,总要领教高招。”
柳还素最喜欢自己的小徒弟楚非,因为楚非身上有他以前常常能看见的寒门风骨,像他与他的友人。寒门岂无才子?若逢乱世,寒门才子可以搅动天下风云,重压之下,方显傲骨。
所以楚非在哪跌倒过,就要在哪爬起来,大比之时,众目之下,他会与落月决出一个高下!
嗯,愿望是很好的,不过要实现愿望,最重要的是别乱立flag!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然而我是只单身汪QAQ
第40章 喵喵喵喵
落月公子没有参加这次各宗门之间的比试。
合欢宗落月公子需要参赛,为宗门争光,可是散修落月不需要。至于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流传开来大概又是一个以身饲魔的故事呢。
事情得从西来应了去传信说起。
即便西来是很生气很生气的,他还是愿意给凌琛一个解释的机会。凌琛已经把苏牧当作了寄托,结识的人里也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了,但对西来到底有所不同,一个是毕竟结了血契,当守望互助,再来呢,西来是师兄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见证着他和师兄的感情呢,所以并没有胡乱糊弄过去。
“师兄是我的梧桐,你应当知道,凤栖梧桐,我把他看的有多重。”凌琛承认他渡劫完是把西来忘在一边了,可是师兄可能出事的恐慌感,令他连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了啊。
这是西来可以感应到的情绪,他呼噜噜地嘟囔两声,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也重视苏苏,苏苏还重视我!不过你要是能绑定苏苏也不错。”
猫科动物,就没有不喜欢木抓板的。
于是事情以承诺好的一篓子冰泉小银鱼作为终结,西来趴在天台寺驻地外的大树上,比树梢的叶片还要轻盈,它要做的,不过是趁乱把信交给层层保护之中的明尘。
时机很快就到了,一股剑气直击结界薄弱点所在,那里灵光有瞬间涣散,只要再轻轻捅一下,防备魔修的结界就会和脆弱的琉璃一样碎成光尘。然而正是最后一步的时候,凌琛收剑急退,退至一半,一根青藤缠上他腰间,他不避不闪,任由腰间的力道一扯一拽,顺势又退开几丈远,再将身体往上一抛,便落在叶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