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它已经确保了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白时彦到现在还记得它走的那天。
他回到现实之后, 常常很久很久不进一次系统，系统也不会把他拉进去。
但白时彦知道，在他的脑子里, 还有一个和那个人有关的系统存在着。
所以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没当怀疑那段回忆的时候, 他都告诉自己, 那个人是存在的。
“659。”
系统：“你来了。”
“嗯。”
“昨晚我又梦见他了。我梦到他被关在玻璃房子里，不能出来。”
“659，你还是找不到他吗？”
659想叹气，却还是没有这个功能。
系统：“对不起。我犯了错, 没有回到主站之前, 我是不能查看关于系统世界的任何信息。就算我回去之后能查看, 也没办法来告诉你了。”
白时彦忽然觉得还是有目标的。他笑了笑, 声音是这一年来不变的微哑。
“没关系。如果你看到他, 他很苦很累的话，你就告诉他, 我没有在等他了。”
系统：“那如果他就不来了呢？”
“不会的。他会来。只要他可以。”
659很少听到他这样坚定的语气。但好像, 他每一次的坚定都是因为那个人。
“659，你再给我看看，他之前所做的好吗。我怕我会等不到他。”
659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播放起它所知道的一切。
白时彦缓缓闭上双眼，像是看到了那个人一样轻笑起来。
路昭和白时彦的原身存在的是多个自主时空里的一个。也是地球。
在那个世界里，他们还是原来的名字，原来的样子。
白时彦是路昭的侄子。没有血缘关系。
路昭是被路家收养的孩子，比白时彦的爸爸小了十岁。
路昭14岁的时候，路家终于迎来了这个小孩儿。因为白时彦的父母很恩爱，所以孩子跟母姓。
最重要的也是因为，白时彦的母亲作为偏高龄产妇，生下他的时候，难产而亡。路家老大思念发妻，才让白时彦跟随母姓。
就算没有了妈妈，但白时彦还是很快乐。因为他有爱他的爸爸和叔叔，还有爷爷奶奶。
就算现在回想起这个，白时彦还是会笑出来。
白时彦五岁的时候，路家老大出车祸离开了。那个时候，整个路家只剩白时彦和路昭。
路昭是个演员，在19岁的年纪已经是个得了大奖的影帝。带着一个孩子，原本是会影响他，但是这是他哥哥唯一的骨肉，也是路家唯一的血脉，除了带着他，他别无选择。
当时才五岁的白时彦虽然很小，但能感觉出来叔叔的不一样。
叔叔开始不爱笑了，虽然以前也不爱笑。叔叔开始对他很严苛，简直严苛得到了变态的地步。
但白时彦很乖。
他不想给叔叔添麻烦。
白时彦在路昭身边待了整整十七年。
十七年，白时彦的人生能有几个十七年。
却都给了路昭。
发现自己对叔叔的感情不是出于亲情的时候，白时彦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但事实和他心底的感觉，他没办法忽视。
后来，才十九岁的白时彦开始了卑微的暗恋。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喜欢的人是他的二叔。
这样可耻的一件事，他要把它埋在心里。
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了。
路昭的私生活很检点，没有那些传闻的女星，只有白时彦一个人陪着他。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小侄子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思。
那几年，是白时彦的噩梦。
也是白时彦的幸福。
他22岁那年，路昭已经是36岁的影帝了。
这么多年，他的演技越来越好，地位越来越高，但离白时彦，却越来越远。
他开始不回家，白时彦只能整夜整夜地等着他。
从天黑等到天亮。再从天亮等回天黑。
被爆出他和路昭的事，是他22岁生日那天。
那个时候，漫天的舆论压过来，白时彦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不怕别人怎么说他，他怕的是路昭会觉得他恶心。
结果事实确实是这样。
白时彦等了这么多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等到的只有一场绝情的新闻发布会。
只有一声“没关系”。
他说，他和自己，从来没关系。
白时彦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走在路上，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辱骂他、用鸡蛋一个又一个砸过来。但他不觉得难受。让他难受的，从来只有路昭。
白时彦以为，经历了那样一个缱绻的夜晚，他和路昭会不一样。但其实也只剩下最后的亲情。或者，在自己被伤害的时候，他所剩的亲情也没有了。
白时彦离开路昭的时候，22岁。
他在外面一个人过了两年。
这两年，路昭的发展还是很好。经历了他的那件事，路昭更火了。
对了，路昭还交了一个女朋友。
他们应该很相爱。
车子撞过来的那天，是路昭和那个女人订婚的日子。
在巴厘岛。
他曾经多么想去那个地方，但现在，他再也去不成了。
白时彦闭上眼的时候，耳边还是路昭的声音，眼前还是路昭的脸。
他一直不明白，他是怎么爱上路昭的。
但他知道，他这一生，遇到他的那天开始，已经结束了。
即使过去了那么久，那么长时间，甚至是他已经跨越了数个世界，但这时候想起来，白时彦依然很心痛。
他怎么会忘了呢？那些记忆里，有苦也有甜。
回到现实世界的这些日子，白时彦经常会想，如果那时候路昭能留下自己，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他会不会不用经历这么多。
系统：“我第一见到路昭，是他被召唤到系统世界的那天。”
“路昭在他的世界算是很成功的人，所以系统世界选中他作为他那个时空的管理员。只是，他不愿意。”
“他说他要救你，要让你活过来。只有你复活，他才会心甘情愿留在系统世界。”
“但你知道的，主站根本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爱情。”
“对他们来说，你们人类的感情是可耻的。”
白时彦摇摇头又点点头。
“可你最后还是帮了他。”
659像是笑了一样。
“是啊，最后我还是帮了他。”
“我帮他和主站沟通，签订了协议。于是我的记忆恢复出厂设置。然后就见到了你。”
“不过比起我，他更可怜。”
“他希望，最后还能留住你的身体和姓名，于是与主站多签订了五十年的协议。所以现在的你才能和当初的你一模一样姓名和长相，都一样。”
“一开始我不懂，不过是一个代号和皮囊，值得他多付出自己的五十年吗？”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白时彦摇摇头。
“他说，你的名字和他起的。而你的样子，就是他爱的样子。”
白时彦不知道，他已经流了眼泪。
那个傻二叔，还是那么固执。
659突然很想点一支烟，它看人类经常这样。
系统：“其实就是到今天，我也不懂他。也不懂你。”
“路昭他，等你在你这个世界里昏迷，然后进入系统执行任务，等了二十多年。”
“你说他这样游历在现世与系统之外的人，想要在二十多年里保持原身，不就只能待在虚无的混沌中吗。”
“二十二年，我都觉得长，他好像并不觉得。”
“他出来以后，进入了你执行任务的世界，变成你的目标。”
“五次。整整五个世界的分离，他没说过累。”
“最后一个世界，属于你们两个人。但你们却不能留下来。”
“不过还好，你想了起来。”
“终于还是不枉他那么多年孤独的等待和救赎。”
白时彦好像能看到路昭每一次想起曾经，又每一次被勒令忘记的样子。
他一定很痛苦。
“659，你说，我怎么会那么爱他呢？”
“我怎么能那么傻？”
“如果当时我没有逃离，没有离开他，他会不会选择去爱我呢？”
系统：“不会吧。”
“因为你们的命运，本身就是恒定的。”
白时彦点点头。他也知道不会改变。
因为那个时候的路昭，从来没想过爱自己。
即使他一直是爱的。
白时彦忽然想起在上一个世界里，路昭唱的歌。
那首歌，应该是他当年就想对自己唱的吧。
“明明你也曾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路昭，我会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