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烦躁地在控制室外来会走动，抬眼见蒋行舟沿着走廊走过来，正准备问他怎么回事，却被对方抢先问道：“你是不是让他做了什么？”
老人的神情很紧张, 没在沈琛面前站定, 就朝控制室的透明玻璃看去, 口中继续说道：“如果只是正常生活他不会无缘无故晕过去。”
沈琛点头：“我让他操作机甲，并且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检测。”
听了这话，老人瞪大了双眼，气得不行：“我给你的消息里不是说了吗别让他操作机甲？而且你给他检测身体是怎么回事？不信任我对你所说的话吗？”
一开始蒋行舟的意思就是让顾楚在军事学院拿一个机甲维修学员的身份, 然后跟着沈琛去长瑞星。他对沈琛一向放心, 这次却没想到，对方直接让顾楚操作机甲了, 还背着他对他的身体做检测。
“你之前老是问我顾楚的情况, 我不告诉你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倒好, 自己偷偷摸摸去检测，结果呢？把他给弄晕了！”老人气得不行，抬起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指着沈琛。
两人正说话间, 一个研究员拿着手中的报告从控制室中走出来，满脸严肃地对蒋行舟说道：“蒋老，他的身体还在继续恶化。”
“恶化？”沈琛一把抓住研究员的手腕，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为什么会恶化？”
蒋老一把拍开沈琛的手：“行了，别大惊小怪的，这件事情正常，等他醒过来就行了。”蒋老的脸上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紧张，反而带着些许已经认命的味道，双眼却流露出不小的担忧，看着控制室内躺着的人影。
“你跟我过来，有些事情我没法告诉你，但是有的你必须知道，免得再做出这种事情来。”
沈琛跟着蒋行舟来到他的办公室。刚在办公桌前落座，蒋行舟将抬手调出一张照片，对着沈琛问道：“这人你认识吧？”
投影光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模样，看着斯斯文文，带着黑色的眼镜，看上去很严谨也很刻板。但沈琛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皱了皱眉头。
“这是沈方博士。”沈琛一句话就说明了光幕上这人的身份。
沈方是蒋行舟同期最年轻也是最优秀的研究员，在研究生物机甲和战舰上有着不小的成绩，帝国最新研制的Z式机甲就是他的设计。但这位备受关注的研究员在后期却莫名转了方向，认为人可以通过机械同化而获得永生，并疯魔了一般做着所谓的“制造上帝”的实验。所有人都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贸然转变研究方向，皇家科学院这边对他做了诸多劝告的工作，最后以他的研究阻碍了科学院本身的研究进程为由，将他彻底开除了。
被开除后的沈方从此销声匿迹，有传言说他依旧在进行他的实验，也的说他将自己为实验体，在一次实验中死亡了。
“事实上，一个多月前，我们科考队在长瑞星发现了一个简陋的研究所……根据里面的痕迹来看，这就是沈方的研究所。”
沈琛脑中闪过什么东西，皱眉问道：“顾楚就是从那儿带回来的？”
蒋行舟这番话其实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具体的却不能再继续下去。事实上顾楚是那个破烂的研究所中唯一完好的东西，他们当初是在一片废墟中找到的顾楚。他的身体被完好地保护着，周围布满了导管和营养液，人却没有丝毫的生息。
蒋行舟直觉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便命人将他带了回来，在回程的路上却遭遇了一场磁暴，顾楚便是在那个时候醒过来的。
“他刚开始醒过来的时候神智完全是个婴儿，说话走路都不会，我教了他几天后才能像一个成年人一样行动。”
沈琛蓦然想到跟他相处时顾楚的行为模式很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醒来的三天后，他晕过去一次，之后神智变得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你叫我过去的时候，他的神智已经是十几岁左右了。”沈琛忽然打断蒋行舟的话，“在此之前，他是不是已经晕过去很多次？”
蒋老点头：“确实是这样。而且我发现，他晕倒的次数越多，身体内各个器官的状况就越糟糕，就好像他的外表还保持年轻，但体内所有的器官都已经到了衰老期，随时可能会停止工作……”
“那跟他去长瑞星有什么关系？”沈琛想到了蒋行舟交托给他的任务。
蒋老沉默了一瞬，接着叹了一口气：“因为原生矿。原生矿的能量能够被他吸收，延缓这种衰老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我请你将他带到长瑞星的原因。目前军部掌管着长瑞星的原生矿资源，许多随意开采的企业和家族都被军部所禁止，我没办法走那些道路，只能委托你将他带到那里去。”
沈琛却皱眉：“那为什么不向军部申请？”
如果是为了研究申请原生矿，只要理由正当，军部不会拒绝。
蒋行舟却没回复，两眼略显茫然地看着一个方向，半晌才摇了摇头。
沈琛挑眉：“又是我不应该知道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锐的呼叫声响起，刚才那个研究员的身影出现在投影光幕上。
“蒋老，顾楚醒了。”
听到这话，沈琛没再等蒋行舟的回答，而是猛地站起，“哐当”一声带翻了身后的椅子，快步往门外跑去。
依旧留在原地的蒋老，却面无表情，慢吞吞从下方抽屉中抽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那笔记本已经有些年头了，皮质的外壳已经裂开，露出里面褐色的里衬，纸张泛黄，皱皱巴巴，似乎被水浸湿又晒干过。
蒋老慢慢翻动着笔记本，直到翻到有笔迹的最后一页，对着那行字看了许久。
“测试已经成功，我会获得永生，然后以年轻的躯体继续存活下去。”
如果一切是他所猜想的那样，他根本不敢和军部有任何接触。
顾楚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的脑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有些原本不甚明了的东西也开始变得清晰无比，日常生活的技能、机甲操作的程序、帝国的基本状况、长瑞星的异常……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脑中从信息碎片拼凑成完整的单元片段。
而在这纷繁复杂的众多信息中，有个苍老的声音让他倍感亲切。
那个苍老的声音在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者殷殷期盼着家中孩子回来。
顾楚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依赖情绪中，眼前忽然窜出了一张脸，还没看清楚，他的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手一扣，往前压了过去，撞到了一堵温热的墙上。
“阿楚你没事吧？现在怎么样，还难受吗？”沈琛的声音焦躁又急切，说了这句话以后将顾楚放开，这才仔仔细细地查看他身上的情况。
顾楚却歪了歪头，面色平静地伸出手，抵在沈琛的胸膛上，慢慢将人推开。
“阿楚？”沈琛疑惑，抬眼对上顾楚的视线，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顾楚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像之前那样，纯粹又信任，反而带着陌生和戒备。
沈琛忽然想起蒋行舟所说的话，他晕倒后，神智从婴儿到了三四岁，接着又增加，见到自己的时候已经有十三四岁的神智。
而现在……他似乎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二十岁的青年。
“沈琛……”推开沈琛后，顾楚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
这完全是礼貌而客套的感谢。
沈琛说不清楚心头弥漫的杂乱情绪到底是些什么，有失落，也有烦躁，但在三秒后，看到顾楚想要爬出维生舱，却双手一软又重重倒回去的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凝成担忧和害怕，忙上前一步托住他的后脑，免得撞上维生舱坚硬的外壳。
恢复知觉的顾楚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钝痛。所有的器官都在叫嚣着、挣扎着、翻滚着，连每一次呼吸都带动了肺叶细细密密尖锐的痛觉。
“阿楚——”沈琛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维生舱，接着转身，大步往控制室外走去，半分钟后，将研究员从外面拉了过来，急切地问道：“他现在是怎么回事？原生矿呢？快把原生矿拿出来！”
研究员看着维生舱内已经再次昏睡过去的青年，无奈说道：“科学院里早已经没有可以供他使用的原生矿了……他这样的状态，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顾楚是被沈琛公主抱抱回家的。
神智已经达到二十岁的顾楚在被沈琛抱起的时候立刻黑了脸，无奈身上基本没有多少力气，连挣扎都没办法，只能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地被抱进悬浮车，又被抱着回到沈琛的家。
第78章 星际七
被沈琛抱着回到家的时候，顾楚眼角不经意地瞥见了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那个盒子。
当时和深沉一同在那片银色金属上按下去的瞬间, 顾楚内心其实是有些异样的, 因为那个餐厅怎么看怎么像是情侣之间来的地方, 但是沈琛坦荡无比，而他又没怎么多想, 便带着疑惑按下去了。
现在看到这个盒子，顾楚心下的异样更加明显了。
察觉到顾楚的视线，沈琛笑了笑，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放到了木质地板上, 接着说道：“那是餐厅对每个客人都会做的事情, 你要是不想看到这个盒子, 我扔掉就是了。”说着就要去拿那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