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正晕乎乎地挨着出租车的椅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顶着司机惊恐担忧的眼神,一脸生无可恋地发呆。
直到下了床,晏许就发现孙迟这感冒真的不简单。烧得他腿脚酸软,走两步就有些发颤,鼻塞得只能用嘴呼吸,吸进去的冷空气咯得晏许喉咙生疼。
好不容易到了墓园,司机看着病歪歪的晏许:“小兄弟,你成不成?这大冬天的来墓园做什么?小心着身体啊。”
司机这一路上净担心晏许会不会晕倒在自己车上,还因此差点闯了好几个红灯,手机都拨好了急救电话,脑海里也预备不少这一路上有的医院地址,只要晏许一闭眼超过一分钟,司机大概二话不说就转程把人送医院去或者叫救护车。
幸好,晏许虽然半眯着眼一路,但也硬挺着没昏睡过去。
这也是托了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孙迟的福,这家伙觉得过几天就要《风云》试镜了,到时候万一自己还不能控制身体,晏许拿自己身体出洋相不要紧,要是错过了刘青禾这个角色才要命。于是给晏许科普了一路关于演戏的知识,让晏许想睡也睡不安稳。
晏许摸了摸口袋,庆幸地发现几张红色的毛爷爷,摸出来递给司机,找了零钱后,揉揉鼻子摸摸索索地下了车。
刚一开车门,就被一阵寒风吹得直打颤,退后一步差点就倒坐回车子里。
司机幽幽地说:“小兄弟你真不要紧吗?改天吧,你想看的人一直都会在的,也不急今天。”
晏许回头对司机咧嘴笑了笑:“谢谢您,没事的。我就是看看,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司机见晏许这么说,也叹息地点头,表示理解:“需要我等你吗?”
“不用了,我回头会打电话让人来接的。”
“那好吧,你当心。”司机挥挥手,目送晏许蹒跚地爬上墓园大门口那足有一百个台阶的阶梯。
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面善,是谁呢?
司机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晃晃头,调头开走了。
至于后来想起来这人有点像影帝孙迟,司机也只是嘲笑自己一声。孙迟哪那么无聊,生着病还去墓园看人,就算要去也会有专车接送的,哪用得着自己苦兮兮的一个人去爬山。
墓园是在城郊的一座小土堆上,相较城市里,更是寒冷萧瑟上几分。深冬的墓园更是冷清,连个活物都很难找到,也只有满目苍凉的墓碑和干枯的枝干,与灰色的天空相辉映着。
晏许顶着寒风,在孙迟的指点下来到了杨禾的墓前。此时,杨禾的墓前空无一人。
晏许攥着一束被寒风吹得无精打采的小雏菊放在墓碑前,然后挨着墓碑缓缓地滑坐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将额头挨在墓碑上,眼睛看着上边杨禾的照片,眼神发直。
他实在是冷的。
虽然大衣够长,但是晏许下身还只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薄薄一层面料穿在身上跟没穿似的,寒风呼啸着穿过裤子,直刺骨头,冻得人没一会儿就要麻木了。
晏许只能伸手抱住腿,试图缩小寒风能够接触的面积。
杨禾顶着曲河的身体来到墓前的时候,就看着孙迟一米八几的人缩成一小团靠在自己的墓碑前,眼睛无神地盯着自己墓碑上的照片发呆。
他身上透着一股了无生气的味道,帽檐下时而被风吹开显出他青白的嘴唇,脸色苍白得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杨禾忽然想起之前还是灵魂的时候,看到的孙迟在自己墓前泪流满脸的画面,心里狠狠地揪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恩,还有一章呢
第21章 不只是对手(四)
杨禾墓上的照片选的是一张笑得很开朗的相片,背景还有些许灿烂的梨花,嘴角阳光的笑意和冰冷灰暗的墓碑格格不入,但是又无奈地被掩上一层悲凉。
晏许靠着杨禾的墓碑,只觉得脑细胞都被冻得动不了了。
此时,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如果自己这么一直坐下去,会不会长生不老?不都是说细胞在极冷的环境里会延缓活动生长,也就间接地减慢了身体氧化的速度,只要别把细胞冻坏了就好了。
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成不成立,反正听到他这么想,孙迟哭笑不得地说:‘你还有闲情想这个?得了,实在受不了的话,就回去吧。这也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毕竟要受苦的是你。’
‘没关系,你又不是没感觉。’晏许摇摇头,‘都到这里了,总要等到人才划算啊。’
的确,晏许和孙迟身体的感觉是共享的,晏许觉得冷,孙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迟见晏许坚持,也就没有接着去劝服,他自己自然也被身体的反应搞得头脑也开始有些不清楚:‘你给我说说你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呗。’
晏许挪了挪身体,眼珠子转了转,搓了搓手,又将手缩回到衣袖里:‘我的世界啊……和你这里差不多,科技差不多,娱乐圈差不多……’
‘嘿,那有什么不一样的?或者你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而已,来之前我还在备考期末呢,本来后天就有一场考试,没想到醒来就到这了。’晏许眨眨眼,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其实,距离上一次穿到元清远身上已经快两个月了,在现实世界里,现在应该是xx16年的12月份。
这段时间,晏许也不是没想过再看看那本本子,但是一个是比赛迫在眉睫,二个期末考也开始了,再有还要去练钢琴。他一直忙得连轴转,直到昨天晚上他才好不容易复习完要考的东西,准备放松放松,就看到了那笔记本。怀着好奇心,他就打开看了新的故事。
心里做了一定的准备,一醒来,果然,又穿了。
晏许也不知道当时自己的心情是高兴放松呢,还是无奈来得多。
晏许转念一想,问孙迟:‘那你给我讲讲你演过什么?’
孙迟诧异的咦了一声:‘你对这个感兴趣?’
‘好奇嘛,还有好歹我也穿到你身上了,以免有破绽,先了解了解呗。’
‘成吧,我给你讲讲。我第一部其实跑的是龙套,一出场就挂了的那种,还是蒙着脸的。我跑了三四年的龙套,一直到何睿天联系我说他接手了他家的烂摊子,问我要不要来。我当时手里还存着一些炒股的钱,也就答应了,还入了何氏影音的股,不多,但是他后来多给了我一些,当做是签下我的报酬。
因为有一整个公司在一心一意地在捧我,虽然那公司刚开始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但是何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些人脉的。苦一苦,就这么过来了。哎,我是不是跑题了?’说到一半,孙迟忽然反应过来晏许问的是自己演过什么,自己却跑题跑到了早年经历。
晏许连连摇头:‘不不不,这样也挺好的,你随便说说就可以了,我借鉴借鉴。’
孙迟笑说:‘你借鉴什么……不过后来,何氏越来越大,走上了正路,何睿天他家也被他拉起来了,现在何家也算恢复了曾经的荣光。我嘛……前年凭着《过去》同时拿了金象奖和百草奖的影帝,这两年也算混出头了。’
晏许哇了一声,有些好奇:‘你那《过去》是关于什么的?’
‘一个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挣扎的黑暗故事呗。’
‘这么简洁?’
‘本来就这样,感兴趣的话,回头我找给你看看。不过也是,你也需要看看。等演戏的时候,你总不能露马脚吧。恩,回去要把锻炼你演技的事提上日程。’
听孙迟这么说,晏许哀嚎一声:‘我还要帮你演戏?苍天啊,大地啊!我长这么大,二十年来从来没演过戏啊。’
孙迟大笑:‘怕什么,有我这个影帝在呢。’
‘这能一样吗?!’晏许新生绝望,只觉当初元清远要开千人讲座都没这么绝望,这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行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人来了。’孙迟正安慰着抱头的晏许,忽然改话提醒。
晏许赶紧放开抱头的手,将手拢在胸前,收起脸上欲哭无泪崩坏的表情,重新变回一副孙迟提点的面无生趣的神情,挨着墓碑不动声色。
果然,下一秒,晏许的视线余角捕捉到一个慢慢靠近的人影。
是谁?
杨禾走上前来,蹲下身和晏许持平:“你好,请问……你是?”
晏许眼珠子动了动,深棕色的眸子对上曲河淡色的眼睛,没有回答,眼珠子又转回到墓碑上的照片,一副恹恹无趣的模样。
“你是……孙迟?”曲河的模样有些艳丽,和杨醒有那么一丝相似,都是男生女相的魅惑。
“我,我是杨禾的粉丝……你,您也是来看望杨禾的吗?”杨禾显然还没适应身份的调换,语气有些僵硬。
晏许这才有反应似的重新看向杨禾:“是。”
言简意赅得让杨禾有些手足无措,他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四周,正看到墓前那一束耀眼的雏菊,嘴角一抖:“这,这花……你带来的?”
“是。”晏许看着杨禾,曲河秀丽的脸上显出独属杨禾曾经的无措的神情,这是孙迟在心里和晏许说的。他说的时候,语气平淡无波,但其中含着惊人的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