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正在议论店家不厚道,突然又听到里面又有人指责刘文就有些惊疑,再听到孙鹏在这里,那外面的学子也渐渐的停了下来,因此一时间倒仿佛是刘文错了。
郑定辉此时还在举着那张纸,一见这形势就暗叫不好,正要想办法,就听刘文道:“各位兄台都说我错了,我自然也是有错的,虽说我只是路上颠簸伤了些元气,但看起来的确是像得了重病,这店家不敢收我兄弟,也是情理之中。”
他这么一说,众人一时也接不下来了,面面相觑一番后又把目光投向孙鹏,孙鹏皱了下眉,想要说什么,不过刘文不等他开口就又道:“说起来,我们兄弟实在是应该另找客栈的,只是一路上实在饥渴难忍,就想在这里小停片刻,因此就点了一些吃食。”
说到这里,他又拱了拱手:“我们兄弟,父母早逝,好歹家中还有一点产业,这才能来参加科考,只是这离考试还有月余的时间,若是侥幸,还要再参加院试,因此我们兄弟也不敢挥霍,所以刚才只点了一碗粥和一个饼,本以为吃了些我们就能离开,只是也不知道这店里太忙还是我兄弟点的东西太少,一直到这时,还不见有东西上来。”
那小二本被掌柜的催促着到了厨房的,但后来见有人帮他们说话,就没急着把东西端上来,因此刘文的面前还是只有一杯茶,众人先前没有留意,此时被他这么一说,就立刻又有了看法,虽然有人觉得这情形和刘文说的有些不同,但他现在面前还没有东西却是事实。
孙鹏道:“既如此,这店家已经服软了,又说给你免三天的食宿,我看也就可以了。”
那掌柜是个机灵的,连忙道:“只要我店中有的,这三天客官但可以点,还有……”
“我们兄弟是不富裕!”不等他说完,刘文就道,“但这点风骨还是有的,你欺我兄弟,道歉便罢,又说什么免食宿,这却不是以利益相诱?我兄弟虽还没有功名在身,却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这免费一说,再也休提!”
他说着,在桌上拍下了五文钱就向外走去,来到门外的时候,身体还颤了颤,郑定辉连忙扶着他:“大哥……”
“你去拿行李,我们找别的客栈。”
郑定辉应了声是,小跑回去拿了包袱抗在肩上,然后就又回来扶着刘文:“大哥,你已三天没吃东西了,我们……”
“在这里说这些做什么?”
“是是。”
郑定辉一边应着,一边扶着他慢慢的向外走,众人就见他的身体几乎全靠在郑定辉的身上,再联想到他先前的脸色,就都觉得他这一定是在勉强支撑,想着他们一路过来赶考,被一个商贾拒之门外不说,点的吃食又不上桌,到最后还要被逼离去,就不免都有些讪讪的,孙鹏更是涨红了脸,张开嘴想说什么,一时又喊不出口,等到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刘郑二人已经走远了。
经此一事,那些学子也不好在孙鹏面前说话,孙鹏自己也不好再呆在大厅里,闷闷的上了楼,关在房间里,又是郁闷又是窝火,一时觉得对不起刘文,一时又觉得自己好像被套出了,总之就如同一个骨头卡在喉咙中,上不去又下不来,那个难受劲,就别说了,而那边的刘郑二人则又找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比较小,环境一般,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再加上刘文这么被扶着走了一会儿,已经缓和了很多,虽然因为几日没怎么吃饭腿有些发软,但脸色已经不那么难看了,因此那家的掌柜和小二也都还算殷勤。
两人到了包间,刘文道:“以后再见到刚才那人,态度一定要平和。”
第40章
“我也要平和?”
听了刘文的话,郑定辉有些疑惑,刘文道:“是只有你需要平和。”
“那你呢?”
刘文看了看他:“我嘛,自然是有其他的态度了。”
他慢悠悠开口,郑定辉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得为那孙鹏叹息,可叹那么一个好好的孩子,不过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就碰上了这样的狐狸,也真是倒霉的可以了。
他现在不比过去,经过刘文这么两年的调教,他虽不能说完全知道刘文的心思,可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也大概的能猜到一些他的想法了。刘文先前表现的那么有风骨,再碰上孙鹏自然不能卑躬屈膝刻意结交,那孙鹏出生良好,又这么有天分,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卑鄙的,但想来过去也是一路顺风,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亏的。
他就算是不记恨刘文,见了他也会别扭,而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就算没有这个心思,恐怕也有那想巴结的愿意以打击他们来讨好,虽然不见得能打击到,但总是麻烦事,所以这就需要他平和的来对待那位孙鹏了,毕竟他先前表现出来的,和刘文还是有差异的,若再见到那孙鹏的时候,他态度平和,再为刘文的清高道一句歉,就算不能令那孙鹏心生愧疚,恐怕也会大大缓和他原本的纠结,这样一来,他对他们兄弟也不会有太大的看法,而那些麻烦事,自然也就不会太多了。
总之一句话,孙鹏的这个亏是吃定了。不过叹息是叹息,郑定辉却也不会觉得孙鹏可怜——真要比的话,谁有他可怜?
第二天,刘家兄弟出来找房子,虽然华安的客栈多,但刘文嫌那些客栈嘈杂,就算是他们昨天去的那个客栈,说是清幽的,也是人来人往,真比起来,当然还是带院子的民居更好,只是现在是科考期,他们来的虽早,却也有不少院子租了出去,剩下的,不是环境不好,就是地方偏远,一直找了两天,最后他们才以十两的价格租到一处合适的。
十两银子,按购买力来说的话,差不多就是现代的一万块,这笔钱在魔都帝都这样的地方也能租套不错的房子了,更何况华安还只是省城,就算现在情况特殊,这个房价,也是相当高了,当然,房子也的确不错。
两进的小院,六间正房,里院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养着金鱼,正正的位于市中心却并不嘈杂,因为四周都是高门大院,虽不能说都是高门贵族,可也都是省城中有钱有势人家的居所,他们所住的地方就是一户有钱人家有些败落,子孙后代守不住祖宗的基业,就把主意打到了房子上,原本的一个大宅,被他们分成了几个部分,然后几家兄弟一分,就算是彻底的分开了。
这家兄弟,有拿到房子就卖了去另作营生的,也有想着靠租金细水流长的,刘文兄弟所住的就是后一种,他们不仅租了房子,连原本打扫院子的叫孙老头的也雇了下来,同时雇下的还有房主的厨娘。
府试是在四月份举行,和县试不同,府试是考完一场算一场的,每场都算成绩,不合格者直接淘汰,合格的进入下一轮,所以过后不久就会进行院试。
院试就没有这么复杂了,虽是提督学政来考,也就是再来一场笔试,一场面试,所以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到五月份,也就会知道最终的结果了,因此这房子刘文就租了两个月。
房子的租金也就罢了,孙老头的月钱也不多,管吃管住,两个月也不过一两,但是那厨娘的月钱就有些吓人了,一月就要五两,在知道刘文要租下这个厨娘的时候,郑定辉几乎没跳起来,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当天晚上就找刘文絮叨了:“一月五两,在村里足可以生活半年了,节省一些,一年都能混的下去,这租房子也就罢了,好歹清静,那厨娘,能有我做的好吃?”
刘文正在吃坚果,听了这话,手停了下来:“你这是,在吃醋?”
郑定辉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你乱说什么?”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值得!”
“你怎么知道不值得?”
“她若真做的好吃,就到外面开馆子了!”
刘文收回手,正经的看着他:“郑定辉。”
郑定辉被这么一叫,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记得你以前总说,太祖和你有什么关系,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要知道当朝太祖……”
“好吧,既然是真的,你怎么会不知道真正的好厨子,其实都是被各家收藏的呢?”没等他把自己光辉的族谱背出来,刘文就打岔道,“若不是自家的饭馆,随便能有多少钱?而被大家族招揽,又会有多少钱?就算是自家开馆子,若没有后台,这馆子能开大了?更何况,厨艺,是要练的,你觉得,是在这里练习的机会多,还是在外面练习的机会多?”
“外面也不见得就不会练习。”
郑定辉嘀咕着,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给刘文做了两年的饭,他自己最清楚,他们家的饭好吃,一是刘文压迫的厉害,二则是也实在讲究。比如要做鱼,无论煎炸蒸,那都必定要放了姜丝大葱腌的,而且还要根据做法的不同,上不同的腌制调料,就在去年九月,刘文还弄出了一种酱汁,有普通人家都要用的酱油蒜末也就罢了,此外还放了饴糖和酸梅,令那酱汁在甜咸中又有一股带着清香气的酸,按照刘文的说法,那酱汁是用来配蒸鱼吃的,不过却意外的更适合各种烤肉,可是不管怎么说,这种东西都不是一般人家会想的,不说刘家村,就是王普县的那些馆子里,他去吃了那么多天,也没有这么考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