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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今天不开车 番外完结 (发呆的樱桃子)


  青年竟半分也不介意,就地跪下身,在小女孩肮脏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女孩有点儿羞涩地低头,说:“……我知道规矩的。我爹爹教过我。”
  说完,她就跑到了暖棚后方,江循远远看着,那里摆放着一个和这粥棚的简陋陈设极不般配的牌位,紫檀木所制,上面的字是镀金的,下面还放着一炉高品檀香,一线香正袅袅地冒出青烟。
  小女孩端端正正在牌位前跪下,一拜到底:“愿应宜声哥哥大福大吉,顺遂如意。”
  青年的脸微微发了红,盛了满满一碗粥送到了小家伙面前,小女孩再次道了谢,谨慎地接过,一步一踱地走向了自己路边斜躺着的生病的父亲。
  ……江循觉得就现在的自己而言,不把应宜声的牌位抢过来砍成劈柴都是好的,还指望自己祝他大福大吉?
  但看着这青年小媳妇似的面相,江循又提不起来质问他的兴致。
  看来来这里求粥的人,都要为应宜声道一声福报,从侧面证明,青年是真的以为应宜声死了,不然不会让人对着他的牌位下拜祝祷。
  据说这青年在此地已近十年,一到灾荒之年便开粥棚周济灾民,这些米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在这南蛮之地怕是不好寻来,饶是如此他还是坚持了下来,这不禁让江循好奇,他究竟是应宜声的哪门子好友。
  若是生死之交,应宜声没道理要瞒着他自己还活着的事情。
  若是萍水相逢,什么人能为对方这样行上十年的善,积上十年的福报?
  江循想着便要起身,可不知道是蹲得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一阵头晕,险些直接倒在地上,身上的泥水已经干涸,凝结在皮肤上,干痒烧痛得厉害,这股热力似乎透过江循的皮肤,直接灼到了骨肉里。
  刚开始他还乐观地认为,保不齐是因为那片遗失的神魂就在不远处,但很快,周身泛起的砭心刻骨的冷就让他意识到,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眼皮沉重得如坠千斤,腰酸到压根儿挺不起来,脚心放射性地麻痒着,一直蔓延到大腿腿弯处,他正难受得喘不上气时,就见视线余光中一直晃着的琉璃白迈步向前走去,径直走到了那青年的面前。
  陡然来了这么个衣着整洁端方无比的人,青年也是一愣,打量了玉邈两眼,待到目光锁定在他腰间的玉饰时,他的脸色骤然变青。
  青年立即挪开视线,用勺子在粥桶中搅拌,声音里的惶急通过他的动作一并把他出卖得干干净净:“公子……公子想要些什么?我这里只施善粥,别的什么都没有……”
  玉邈当然不会理会他的闪烁其词,坦然道:“我是逃难的。请给我一碗粥。”
  青年:“……”
  江循:“……”
  青年看样子很想吐槽点儿什么,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没吭声,俯下身从桌后挑了一只印着青花的海碗,盛了一勺,慌乱地推给了玉邈:“好了,请……请公子离开。”
  玉邈端着碗,神色坦荡:“不需要我对应宜声说些什么吗?”
  青年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不,不必了……”
  玉邈却猛然往前欺近一步:“我还是想亲自到他坟上为他上一炷香,他的墓听说就在附近,可以麻烦带个路吗?”
  青年被唬得差点儿从桌子上掉下来,而难民们也发现了不对,前排的人纷纷骚动起来,推挤拥乱着,把昏昏沉沉的江循推得晃来晃去,闹腾中有几只脚踢在了江循的后背上,他也觉不出疼来。
  难受,浑身发冷,喉头刺痛,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边的玉邈还对江循的情况浑然不觉,一把抓住了试图后退的青年的衣襟,将那缝缝补补了多次、连原色都淡了许多的天青色襟袍拉在手心中。
  与宫异相处多年,这触感材质他只需上手一摸,便知并非凡品。
  他盯准了那青年,低声问:“你是宫家的人?应宜声屠宫氏满门,你为什么还要供着应宜声的牌位?”
  青年慌了,他不管不顾地朝后一闪,纵身跃下桌子,竟在空中便消匿了身形。
  转眼间,玉邈手中就只剩下一块被撕下的天青色衣襟迎风招展。
  玉邈一皱眉,绕到青年消失的桌侧——
  那里赫然结着一片法阵。
  他本想追去,可回头一看,便见江循倒在了人潮涌动之中,肮脏的泥沙将他的脸糊得乱七八糟,却也掩盖不住从他皮肤下透出来的异常病态的红。
  无数双脚踩踏在他的身上,他也浑然不觉,只是用右手把阴阳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像是怕遗失什么重要的宝贝。
  江循其实还有意识,只是没有痛觉了,他只能感觉到有一只脚从他的手指上踩过去,他还紧张了一下,等发现对方踩踏的是自己的左手时,他又长长松了一口气。
  许久未病,他居然到现在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发烧了。
  ……妈的就不该主动淋雨。
  这也是江循在昏厥过去前脑海中最后一个清晰的想法。


第83章 烂柯山(三)
  江循再苏醒过来时已是深夜时分, 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发亮, 紧接着是一片横飞乱撞的金星, 等到金星稍定,一切东西才分明起来。
  望着眼前雕镂着江南式精致描花的床顶,江循的大脑机能缓慢地恢复着, 以消化眼前的情况。
  在体内翻滚作乱的魔气已经被清得一干二净,但由于江循的身体判定他是主动承受这场泼天大雨,又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害, 因而拒绝给予修复。
  江循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烫得他立即把手缩了回去。这一碰之下,他才发觉自己浑身发疼, 从胯骨轴到胳膊的关节都像是打断了又重新接回去似的,喉咙更像是被硬塞了一把滚烫的香灰, 灰土扑喉,难受得他伏在床沿儿干呕了几嗓子, 只牵得胃部绳绞似的生疼一阵,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些清冽的茶水顺着他的口角滴落下来。
  尽管身体告急, 但当江循一低头, 发现自己干干净净地穿着一身儿琉璃白衣时,他差点儿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因此又头晕目眩了半晌后,江循才意识到——
  屋内没有人,只有丝丝缕缕的药香盘桓。
  妈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就玉九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自己擅自跑路,被他逮到除了被先X后X之外就没有别的选项。
  江循全然忘了现在的自己实际上已经比玉九吊出了三四个次元,一心只想着在小树林里的激情一夜后自己腿软到下不了床的凄惨境遇,只是回想一下就觉得臀沟发凉菊花发紧,几乎是没什么犹豫,他就翻身下床,穿上那已经掉了底儿的玄色靴子,翻了窗户逃命去也。
  翻身落在青石板道路上,江循又是一阵难受犯晕,踉跄了几步后,抱着街边的一根廊柱就不撒手了。
  雨后的凉气儿丝丝缕缕地顺着他的脚踝往上冒,让他两腿隐隐发着抖。看他这副狼狈样,秦牧有点儿心疼:“小循,病了就好好休息啊。”
  若不是那魔气侵体,让小循分身乏术,他也不会一下就被小小的感冒发烧给放倒。
  江循还是烧得有点儿迷糊,抱着柱子蹭了两下,忍住了想吐的感觉,眼角都被生理性眼泪憋得亮晶晶的,才感觉身上好受了些。
  他挣扎着爬起,威武不屈且简单直白道:“……我不想被草。”
  秦牧:“……○| ̄|_。”
  等到头不那么晕了,江循才辨认出来,这是夜间的烂柯镇,也是他白天放纵着乱跑一气、最终作死成功的街道。
  重回这里,江循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掩面扶墙一点点绕过街道,同时试图说些别的来岔开话题:“阿牧,你还记得吗?……那个施粥的,玉九说他是宫家的人?”
  秦牧很快乖巧地被岔走了话题:“是,而且他看到玉邈之后就特别紧张,好像他认得玉邈似的……”
  江循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不是认得玉九,他应该是认出了玉九的那块玉……”
  ……也就是说,他有很大可能是仙道中人。
  那身天青色的衣服虽然缝缝补补地打了不少补丁,但江循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出了不对劲。
  ……宫氏的人?
  宫家不是已经被应宜声满门灭尽,只剩下宫异一人了吗?那青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再者说,一个宫家人,怎得会为应宜声积累福报?
  若说是应宜声的拥趸或崇拜者,也不至于做到十年积德行善这种程度吧?
  雨已经停了,街道间砖缝间积起了一个个小水氹,每个水氹里都藏着一个小小的月亮,照亮着夜行的路。
  眼看着一人一魂行到了街拐角的位置,江循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与其说那是脚步声,不如说是水响。
  有人在暗暗调用灵力赶路,纵身在半空中,既轻且疾,犹如踏风行云,根本没有和地面接触的响动,唯有灵力将小水氹里的积水激荡起来,发出细细的水响。
  若不是耳力超群,是绝听不出这细微到近似于无的响动的。
  南蛮之地,饥荒之年,整个烂柯山周遭也就烂柯镇还有点儿人气儿,这里倒没有宵禁不宵禁的说法,但经过这些日子流浪猫一样的生活,让江循对一切来自未知的风吹草动都格外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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