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今天不开车 番外完结 (发呆的樱桃子)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发呆的樱桃子
- 入库:04.09
从林间传来了不大正常的窸窣声,乐仁自幼习画术,听惯了林涛云动之声,对于非自然的响动是异常敏感的。
……是谁?
林间人似乎并没打算避讳他,踉跄着直接奔走出来。
刚一打上照面,乐仁就怔愣在了原地。
一瞬间,百般酸楚千般奇味涌上心头,冲得乐仁喉腔发涩,艰难地蠕动两下嘴唇,声带却失去了振动的能力。
他只能用口型读出那个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名字:“……云开。”
一身麻衣素服的钩吻太女纪云开,早就没了当年飞扬跋扈的戾气和骄傲,她像是看到至亲眷属似的,直扑上来,掐住乐仁右侧袖子,没头没尾道:“……求你,求求你……帮我。”
让乐仁惊骇的是,太女一身法力皆失,现在的她,竟和自己没有什么两样了。
乐仁启唇,想问她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又想问她如何能绕过秦氏弟子的守戍、爬到这半山来的。
种种疑问,欲言却又止。
许久之后,他才苦涩地扯起唇角,将袖子自她手中缓慢抽出:“云开,你若要来求乐氏龙脉,我无能为力。”
太女却是流了满脸的泪,哀哀抬头,痛声祈道:“我只能想到你了,只有你了……我求你……求你救救我家主上!!”
第130章 幸福(二)
乐仁面露不忍, 但亦是爱莫能助。
说实在的, 对这个与自己有过一夜鱼水之欢的女子, 乐仁悲悯、心疼,且从未有过恨意。
乐氏大公子乐仁在十七岁前,除了在曜云门中修习四年, 从未与外界有过任何交游。在曜云门中完成学业、回上谷后不久,他便出门采风,在一处风光绝佳的僻壤中买下了一座小小农居, 也是在那里, 遇上了年仅十二的太女。
彼时的她浑身泥水交加、躺倒在了乐仁借住的草庐前。因受人追杀,她身受重伤, 高烧不退,像是只孱弱的小兽。
面对那样弱小和无助的孩子, 乐仁不可能不施以援手。
在乐仁看来,这是个孤苦无依的姑娘, 既然被自己碰上了,合该好好照顾,等她伤势痊愈, 再送她归乡。
他洗手作羹汤, 精心伺候着太女的伤,每次他掀起热腾腾的锅盖、满室飘香时,被他同样捡回家来的一猫一狗,就会蹭着他的裤脚,仰头侬侬软软地撒娇。
……即使在无意中发现太女身上所带着的、属于殷氏的夔纹玉带钩, 即使猜到了太女的真实身份,乐仁也视而不见、置之不理。他想,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孩子先养好伤势,之后再劝她从善从良。
但少女却总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撩拨他,亲昵地唤他乐仁哥哥,还常常往他怀里扑,乐仁权当这是小孩子的玩闹戏耍,虽说时常教训她,这样做不恰当,但也是温声细语,生怕伤了她的心。
他根本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会给他下那种药。
在一个夏雨滂沱的夜晚过后,乐仁懵了。
他本也是初经人事,却偏偏伤了这么个年幼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罪孽太过深重,唯有一死才能谢罪。
……直到太女将他绑缚起来,洋洋得意地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是被一个人唆使来的。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她是在一个叫做应宜声的人的唆使下,前来找寻一个合适的工具的。
应宜声,这个太女一心所倾慕的人,怀疑太女的能力,他要求,除非太女能做到断情绝欲,否则不可能让他跟自己一起走。
太女说,我已经断情绝欲,绝不会轻易动情。我愿意一生一世追随您。
应宜声说,你未尝情欲,怎能说会断情绝欲。
于是,太女就来了人世间,来找寻一个能让她品尝情欲滋味的工具。
她不无骄傲地坐在乐仁面前,炫耀着自己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刀疤,笑道:“这些伤呢,是我自己划的。”她欺身上前,踮起脚玩弄着乐仁的下巴,“再说,我纪云开怎么能配一个宵小之辈?必定是得一个修仙世家的俊秀公子。所以我千挑万选,才挑中了你。怎样?可觉得荣幸?”
乐仁听得痛心。
在他单纯的、几乎用画笔就能构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这样黑暗的一隅。而他认为,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生活在黑暗之中。
……任何一个孩子都不该。
他劝说太女,苦口婆心,殚精竭虑,但太女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她对乐仁极尽挑逗之能事,但面对着一个孩子,乐仁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于是太女用药,逼得乐仁痛苦不堪,以头抢地,咬舌自残,但太女却将他的下巴卸掉,将他锁起来,只待药效全部发作时,便依应宜声所言,去体味人间的情爱。
七日,整整七日,乐仁几乎被折磨到发疯,太女倒是心满意足。不过,她做了一件与她原本计划不符的事情。
她本来是打算在一切结束后杀掉乐仁,以证明情与爱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烟云。然而,乐礼这人看起来着实蠢,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还不忘劝她回头是岸。她总觉得杀掉这么个老古板怪没意思的,索性留了他一条性命。
临行前,她掐住乐仁的下巴,那张稚嫩娇俏的脸庞浮现出与她年龄不符的艳丽媚笑:“……世间情爱不过如此。”
从此,这个少女便在乐仁心里扎下了根,不是爱情的芽根,而是一根刺。
因为他侵占了这个女孩,他就背负上了一层枷锁。
他要救她。
他必须让她知道,世间情爱,并非肉欲,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必然是伤人伤己。
于是,乐仁背负着这样的枷锁离开了乐家,走得头也不回。
纵然身败名裂,纵然世人都在笑话他一个成年之人,竟痴恋一个恶毒幼童至此,他也是置若罔闻。
而自从失去灵力后,乐仁一度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无能为力了。他甚至没有站在太女面前予以说教的资格。
但是,现在,太女就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一样,灵力皆散,归于常人。她那样苦苦央求自己,眼泪滂沱,如同那夜夏雨。
乐仁俯下身,抓住了太女冰凉的手指,苦涩笑道:“我救不了。我……早就是个普通人了。”
太女仰起脸来,抓住他的袖子,面色苍白如纸:“不,不……我求你,回一趟渔阳山,求求江循,我主上想要见他一面……”
乐仁面色微变,挣出袖子来,左右环视一圈,口气急促地询问:“江循他早就死了!你从哪儿听说……”
太女往前膝行两步,又是两三行清泪接连流下:“主上说……他有衔蝉奴的神魂。虽然彼此之间无法感应存在,但他,他说,江循一定活过来了……”
乐仁心中发苦。
为着应宜声的一句猜测,她就这样冒着危险,以凡人肉身悄悄摸上渔阳山来……
太女仍是一口一个“主上”,声声唤得凄切:“主上他让我转告能转告的人,江循若是来见他,答应他一个条件,他便把衔蝉奴神魂交还给江循!”
乐仁不由得脱口问道:“什么条件?”
太女摇头,凄楚道:“主上说,一定要见到江循再说……”
乐仁见太女之状不像是谎话,犹豫片刻后便问:“你主上身在何处?带我去看一眼,确认无误后,我自会帮你。”
……
江循接到乐仁的通知是在午后时分。而在赶到应宜声置身的废弃道观时,已是接近傍晚时分。
道观外满布松柏,散发着迷人的脂香,在冷空气中幽幽浮动。而观内的空气中,松香却被浓重的灰尘气掩盖过去,呼吸一口便能呛辣得喉头发痛。
应宜声躺在道观主殿中央的一方草席上,周身遍无半分伤痕,看上去倒是一如往日般,身材纤瘦,浑然风流,美到令人语塞。
在靠近应宜声头位的地方摆放着一只凹陷的铜盆,盆里盛满了温热的血水,太女正在他头边跪着,替他擦拭从口角流出的鲜血。
在来的路上,乐仁已将太女讲给他的内容原原本本转述给了江循。
在江循死去的这三年间,应宜声无时无刻不想要抢进渔阳山中,夺取江循尸首,亏得秦牧拼死护佑,才保得江循尸身安好。
因为没能找到胞弟应宜歌的转世魂魄,应宜声索性也不着急,只当是把江循的尸身暂且搁置在秦家,自己则四处寻访弟弟的转世。
转眼间,三年光阴逝去。
入秋之后,天气渐凉,应宜声便时常暖了酒来喝,酣畅淋漓地大醉一场,以求一夜好梦。某个如水秋夜中,他正在冰泉洞内对月自酌,历数孤影,却发现一个人影竟在自己浑然不觉之间站在了洞口,挡住了从外渗透而来的泠泠月光。
应宜声眯起醉眼,朦胧地看向来人,但只一眼,他便通体发凉,手中所持的酒壶都不要了,直甩到了一旁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盯着那身影,呆愣了很久,才骤然扑了上去,将那身影抱了个满怀。
他狂乱地亲吻着来人的发顶,额角,脸颊,每一处都和他的记忆严丝合缝,包括他羞怯的反应,以及低声的喃语:“哥哥,不要,你轻些,好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