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今天不开车 番外完结 (发呆的樱桃子)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发呆的樱桃子
- 入库:04.09
江循身体一震,瞳孔迅速化为一片死黑。他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胳膊,发力捏紧。
……果然……
……不,不要这样……
拾音花却不会为江循的痛苦而停下陈述,它原原本本地将秦秋想要传达给他的心意和盘托出:“循哥,方法很简单,只需一命换一命。施法者必然是和亡者相熟之人,能够清晰地记住亡者容颜、生辰,种种喜好趣味……只要有此一人足矣。法阵若成,亡灵归世,施法者便会被抹消存在。任何人都不会再记得施法之人。”
秦秋的声音到这里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数了数,与循哥相熟、又可能愿意与循哥交换的人,都是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人。只有我没有关系。我消失了,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影响。哥哥回来了,秦家也就有了继承人,我是秦氏次女,父母本就不喜我。……至于哥哥,我消失了,他也许就不会那么困扰了。”
江循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胸口窒闷,肺内像是进了水,肺泡被一个个挤炸,清晰的剧痛,让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呕吐般的嘶鸣。
——每一世的江循都会有一些微妙的不一样。
这是放鹤阁的引路魂告知江循的。
为了证明这个说法,引路魂曾经举例说,一百零一世的江循,容易和展枚拌嘴,却又和他关系笃厚。
而第三十七世的江循,无意间招惹了好几个姑娘,惹得人家闹上了渔阳山。
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细究起来其实很简单。
每一世的江循在穿入《兽栖东山》前,都在各自的时代生活了很长时间。由于成长的环境不同,经历的人与事不同,虽然心性不会大变,但总会有或多或少的差异。
——所以,每一世的江循,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会有微妙的不一样。
——所以,江循这一世,所谓“前一百余世都没有过”的优势,就是秦秋。
——他是那样温柔地宠溺着秦秋,以至于她甘心情愿地动用禁阵,抹消自己的存在,来换自己回来。
——从来未曾存在过,和死亡完全不同。
——这意味着,从此之后,世间再无秦秋。
而且,据江循所知,拾音花只为特定之人而开,花开之时,即为死期。
江循眼睁睁地看着拾音花的花瓣开始枯萎、焦黄,秦秋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循哥,可我还是对不起你一回。当初,你让我忘了红枫林里的一切,可现在,却只有你一人还会记得我。……我太自私了。但是,我想你回来,我想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无拘无束也好,放浪形骸也罢,我想你回来。”
江循浑身战栗,他想要挽救这株拾音花,他不想让这世上唯一能和秦秋发生关系的事物也消失了。
……他不想让世上只有自己记得秦秋。
他疯狂地用牙齿咬开了自己的手腕,血疯狂涌出,簌簌落下,滋润着拾音花瓣。
但是,拾音花其性随主,一旦凋谢,便会追随主人,到达江循永远抵达不了的世界。
于是,江循只能看着拾音花飞速枯萎,而秦秋的声音也渐趋于无,只留下一声轻笑,和两句简短的终结之语。
“循哥,再见。”
“一去不回,此生勿念。”
第127章 忽归(一)
——零落成泥碾作尘, 花开花谢终是空。
江循除下了外层的衣服, 在地上铺平, 将和着拾音花香泥的土壤一把把捧起来,放在衣服上,几线泥土成了漏网之鱼, 从指缝间漫溢出来,江循急忙俯身下去,把灰土扫在自己掌心里。
不行……这是小秋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不行……
恍惚中, 江循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泼上了一层酸性物质, 浓烈的酸臭气逼得江循呼吸之间都泛起酸意来,所有的东西都像是烈日下的冰块, 慢慢融化、变形,最终沉积成一潭死水。
江循自己都没有发现, 随着他情绪波动的一层层加重,整座渔阳山开始颤抖、耸动, 发出了石块断层的轻响。
磅礴的力量自他周身腾腾而起,移山倒海,改天换日, 天空几度晦明变化, 太阳数番东升西落。江循的影子被在一炷香内就几升几落的太阳拉长又缩短,他却浑然不觉。
直到被人狠狠捏住双手,止住了他继续掘挖的动作,江循才昏昏然抬起眼来,木讷地看向四周。
……这座废园已经彻底坍毁殆尽。一池废水沸腾如岩浆, 转眼间已经见底。池底还躺着几条发红冒烟的死鱼骨架。假山变成了一地齑粉,只有一地枯草还顽强地存活着,只是聚成了团,根根蜷曲,枯焦发黄,像是一只只摆出防御姿势的刺猬。
从园内往园外看去,可以看到几乎没有一个站立着的秦家弟子。每一个都被江循炸裂的灵压镇得无法站立,即使风暴过境,灵压渐退,也仍是腿脚酥软,倒在地上哀声呻吟不止。
刚才的灵力暴走,险些使得整座渔阳山崩毁!
他茫茫然把视线定格在自己面前,才发现,捏住自己双手、制止了自己继续破坏下去的人是玉邈。
江循不知道玉邈是怎么在刚才铺天盖地的灵压爆炸中靠近自己的,他只看到玉邈的唇角汩汩往下涌着血,面色灰青,口唇尽裂,手抖如筛糠。他用几乎要捏断自己骨头的膂力握紧了自己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调息了半天,才能张口发声。
“……别怕。”
简短的两个字,把江循彻底击溃了。
江循灰土遍布的双手抓上了玉邈的胳膊,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身体不堪重负地佝偻了下去,轻声嗫嚅,不停重复。
“……我不该对她那么好。”
“……早知道我就不对她那么好。”
有水滴不间断地从江循脸上滴答落下,扑在干枯的草叶上。玉邈用手轻轻揉着江循的脑后,为他调控体内灵息,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江循为什么会突然发作,他也不知道江循口口声声唤的“秦秋”是谁,他只安静地等着江循肩部的抽搐渐渐止息,再无眼泪可流,才捧起他的脸来,认真道:“……跟我说说那个人。”
江循眼中水雾弥漫,空空荡荡,哑声道:“……她叫秦秋。戊辰年三月初一出生。她出生时,因为脐带绕颈,险些断送了同胞哥哥的性命……”
细想想看,从一开始,秦秋就在被父母厌弃,她是那样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她刺绣纺衣,绘阵炼器,为的就是父母能看上她一眼。
结果,结果,从生至死,她都是一个孤独的无影人,生不被人所喜,死不为人所记。
院外,倒了一片的秦氏弟子总算缓过了一口气,陆陆续续地爬起身来。受那股莫名灵压所慑,任何人都不敢围观废园哪怕一眼。所以,当一道脚步声直奔着此处来时,就显得无比突兀了。
秦牧原本正在书斋中思考该如何加强斗云列阵一事,弟子来报,说江公子重返渔阳,举止怪异,他刚准备去查探一二,外面便陡生异象,地动不已,秦牧一时受到压制,动弹不得,直到灵压渐退,他才孤身一人忙不迭赶向灵力的来源地。
那处……在他的记忆里起码废弃了十数年的废园。
刚踏入园中,他便看到玉邈抱着江循,两人各着一袭白衣,却同是一身狼狈,江循仰着头历历地述说着些什么,玉邈听得很认真。
察觉到来了人,江循不吭声了,只垂下眼睑,睫毛和他的身体一道在玉邈怀里哆嗦。
秦牧忍不住担心,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和玉邈搭话问道:“小循他怎么了?”
玉邈转过头来,平静道:“他在跟我说秦秋。”
他提起秦秋时,口吻拿捏得很到位,就像是提起一个已经认识了很久的老熟人。
秦牧的眉尖微微挑了一下:“秦秋是谁?”
江循捏住玉邈衣服的手骤然收紧。
还没等玉邈作答,外头便传来一阵御剑乘风之声。
人未至声先到,来人尚未现身,江循就听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哎哎哎你们抓我来这儿干嘛?我我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啊!喝酒也不行吗?!喝酒犯了哪条律令吗?!”
紧接着,那个聒噪的人影一跤跌进了废园来,随之而至的是玉逄,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宫异。
玉逄一见园中二人身上有伤,便果断越过了在地上狼狈扑腾的人影,快步走到玉邈身边蹲下:“小九,弟妹?出什么事儿了?”
在玉逄关照二人情况时,秦牧回过头来,目光恰好与宫异撞在了一处。
宫异的脸瞬时红了些,轻咳一声,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手指摸上了腰间的玉带。
……嗯,仪容应该没有问题。
秦牧也是客气,淡淡地一颔首,招呼道:“宫公子。”
宫异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笑,谁想就只是这一个停顿的功夫,秦牧就转过了脸去,把嘴角刚刚扬起了一点点的宫异直接抛在了脑后。
宫异即将脱口而出的“乱雪”二字被生生咽了下去,像是吞下两个铁块,沉甸甸地坠在心口,发闷发痛,难受得他脸都白了。
地上的窦追爬了半天发现没人来扶自己,也只能拍拍灰自己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