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兴致浓时,唐子畏最先察觉到楼外的喧哗。
他打开窗往下一看,一队银甲披身的禁卫正从院外鱼贯而入,最前方的一人身着翰林院官服,头上官帽遮掩了面容,但从他那大步大步带着风的步伐来说,想必是又怒又急,正憋着一股气儿呢。
唐子畏拨开那些姑娘,顾不得身上附上来的那些柔若无骨的小手和身体,一把将朱厚照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公子,有一队禁卫闯进院子里来了。”
“禁卫?禁卫有什么……”
朱厚照面上潮红一片,说到一半,才突然停住,眨了眨眼,似乎清醒了些许。紧接着他脸上便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道:“那咱们赶紧找地方躲一躲吧,可不能让他们找着了!”
“往哪儿躲呢?”唐子畏也不急,索性陪着他玩。
只见朱厚照趴到窗边左右看了看,那队禁卫已进了楼内,左右窗户离得不远,墙面还有突起的一圈栈台,便起了心思。
“你跟我来,咱们从外面走。”
“这、不妥吧?”他们身处三楼,朱厚照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可罪责难逃。
朱厚照却会错了意,见唐子畏面露犹豫之色,冲他一笑:“你莫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唐子畏摇了摇头,“公子都不害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说着两手卡住窗棂一翻身,便到了墙的另一边。
外墙上的落脚之处略窄,只有半个脚掌的宽度。唐子畏往下看了一眼,只见院里贴着墙建了一个小柴房,往前几步正下方便是。估摸着是死不了人,他心中稍安,便贴着墙往前挪了两步,给朱厚照腾出空子。
姑娘们面面相觑,只道是出了什么事儿,皆不敢上前阻拦。待得朱厚照翻窗出去了,方才大呼小叫起来。
“陛下小心些,若是脚滑,便拽住我的手。”唐子畏小声回头道。
朱厚照自幼为了强身健体也习过武,在他看来,这话当换他来说才是。不过他也未争那口舌之利,一双微圆的眼里满是新奇快意之色。
两人向前行了一段,路过两扇窗子,到第二扇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嗯嗯啊啊的声响传出。唐子畏心中嗤笑一声,这里面的人白日宣淫,怕是还不知道有禁卫闯入了这凤鸣院中。
他侧头看一眼朱厚照,便见这少年皇帝显然也知道屋里人在干那档子事,还泛着酒色的面上并无厌恶,反倒似有些兴味。
恰在这时,只听他们先前所在那厢房中一片惊叫混杂着兵甲碰撞之声传来,一张眉目清朗的脸探出窗外,正对上朱厚照和唐子畏的视线,顿时大惊失色。
“陛下在墙外!”
朱厚照转过头来,当机立断从窗子跳进了房间,唐子畏紧随其后。
两人进屋动静不小,那窗又正好在床头旁。床上正奋力耕耘的人一抬眼便见两个大活人从窗外翻进来,身子霎时一僵。待看清两人的脸,则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皇皇皇、皇上?!”
朱厚照津津有味瞧着床上两人神态,心中只差没有大笑出声,脸上却还作惊奇状问道:“这不是刘尚书吗,这么巧?”
不待刘尚书缓过神来,又听“嘭!”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了开来!
刘尚书吓得身下那不可描述都软了,目光呆滞地转头,只见十数禁卫迅速地填满了房中空隙,跟在最后的,乃是一身翰林服饰的杨元兼。
见房中情景,他狠狠皱起了眉,心中厌恶之情无以言表,却还是冲厢房中众人,包括那位赤身裸-体的刘尚书,一一行了礼。而后才对朱厚照道:
“陛下私自出宫来这烟花之地,此举是在轻率!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便是对天下万民的失职!是置对陛下托以重负的先帝于不义!”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朱厚照笑笑,不以为意地指着刘尚书道:“你看刘尚书,工作之余,也是要放松放松的嘛。”
朱厚照态度轻慢,杨元兼却分毫不让,上前一步道:“臣并非不让陛下歇息,可陛下的龙体安康,关系到天下苍生,并非是陛下一个人的事情。陛下屏退左右私自离宫、方才又做出翻出窗外那等危险之举,是轻慢自身,也是轻慢了我大明六千万百姓的安乐!”
听他这般较真,朱厚照脸色也垮了下来。
唐子畏看在眼中,上前拍了拍杨元兼的肩,笑道:“杨学士,且慢问责陛下,这不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吗?”
杨元兼本就与他有旧怨,而自唐子畏回京后这数月的行径,更是令他不满。
“我不是在向陛下问责,只是劝谏。但对唐侍郎,却是要问责的。身为臣子,你却置陛下于险境,对陛下失道之行非但不规劝,反倒助纣为虐,该当何罪?”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我可当不起。”唐子畏眨了眨眼,无辜的眼神投向朱厚照。
朱厚照很给力,上前一步挡下杨元兼的视线,沉着脸道:“助纣为虐?朕难道是纣王吗!”
杨元兼一怔,垂下头道:“是臣失言了。”
“知道就好。”朱厚照目的达到,换了一副和善的面色,“朕知道你也是一心为国,只是日后还需注意方法。今日朕也乏了,回宫吧。”
“是。”杨元兼转头向一众禁卫示意,很快,朱厚照一行便浩浩荡荡离去。
唯有那独自被留在床上的刘尚书,在风中打了个寒噤,匆匆穿戴好衣服留下银钱便落荒而逃。想必,他此生是再不敢来这凤鸣院了。
.
正如上文所说,皇帝爱玩儿,心中虽有杆是非之称。但知道归知道,该偏心的他却也不含糊。
宫中八虎得势,朝中李东阳为首的一众官员忍气吞声,虽还兢兢业业处理着政务,却也只是尽其所能维持着弘治盛世打下的基础罢了。
然而自八月入秋,再至十月,气温越发寒凉,西北方的边境常有外族来犯。
今年可算不得什么丰收年,尤其北边,逢降雨稀少,虽不至大旱,可那雨水一整个夏季过来也不过降了三两场。田中稻苗细瘦干涸,结的颗粒也是异常干瘪。
大明尚且如此,那外族情况便更是严峻。人总不能给活生生饿死,那外族人换不到足够的粮食物资,就只有来抢。是以大明边境虽森严似铁,却也止不住外族人一次次的来犯。
这些受灾的奏折从各地雪花般呈奏上来,朱厚照却是不管的。批红的权利被交至刘瑾为首的司礼监,内阁批过呈上,然后刘公公给折子批红。
说起刘瑾,若是熟知明朝历史的人,恐怕少有人不知。细数大明王朝五百多年历史,宦官中出来的大奸大恶之人,这位刘公公至少能稳稳挤进前三。
唐子畏对他的大名自然不陌生,可真接触到了,才觉这刘公公也并非如后世所传那般不堪。虽然确实贪了些、心眼儿小了些,但确实是在做事的。
皇帝懒得批的那些奏折,他来批。
一份一份都认真看过才落笔。
那些骂他的人都被他认认真真记下来,次日便想法子收拾;那些出谋划策的,他认认真真思索,除了利国利民之外自个儿是否能在其中捞一笔;那些正经谈论朝政民生的,他也认认真真的思考后才落笔,给出解决方案,虽然因为学识有限,往往弄巧成拙……
总的说来,刘公公可不是单纯的坏人,他除了敛财,还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但他越是努力做事,朝中便越是一片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刘公公的恶名传了八百里。他为此十分发愁,便想真真切切地做几件好事。
对此,唐子畏表示十分赞同。
第72章 71
于是很快,徐经所在的通政司动作起来,边疆地区的奏折被集中呈送到内阁,又由内阁一式两份分别呈送到司礼监与御书房。
当然,御书房的那份朱厚照按例是不会查看的。
刘瑾把朱厚照伺候好了,余下的时间,便去司礼监批阅奏折。
这几天,刘公公从奏折中敏锐地发现,边疆受外族侵犯日益严重,大明西北一带守军在外族频繁的骚扰下兵粮不足,打起仗来畏首畏尾,只求将人赶走便了事。以至于百姓本就不多的粮食物资被大量劫走,都要饿肚子了。
发现这件事后,刘瑾手止不住地抖了两抖,不是气的,而是高兴。
“咱家也要做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以后看那些个书呆子哪个还敢在咱家面前甩脸子!看哪个还敢在咱家背后嚼舌根!”
刘瑾捏着那奏折,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转悠了大半个时辰,冥思苦想有什么好点子。
直至天色渐昏黄,刘公公一拍脑袋,面露暗喜自得之色,一把推开木门小步疾走向宫里皇帝在的地方寻去。
此时,朱厚照正在宫中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藩王。
两个时辰前……
京城一处宅院中,一棵金桂洋洋洒洒落下星点般的花瓣。唐子畏刚吃过饭,正捧着杯热乎乎的芽尖坐在树下,思索着自己之后的计划是否有疏漏之处。
如今已是大战将至的关键时刻,最多不过两个月,他就要将历史上五年后才会揭竿而起的安化王朱寘鐇提前逼反,以行他的借兵大计,为朱宸濠铺路。这其中,容不得任何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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