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很快停了下来，司机大概是新请来的，老老实实地开着车，沈之安瞧着面生，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见司机也回答不上来，只好作罢。
车子没有回沈家，而是直接去了医院，沈之安远远看见医院的大门，心里跟着一紧，心想，外婆以前生病有家庭医生来看，如今到了住院的地步，到底会是什么病呢？
待司机恭敬地将车门打开，一阵冷风卷了进来，风清新而有寒意，沈之安不禁浑身一抖，才慢慢下了车，紧接着下来的是魏灵。
医院的停车场铺着漆黑的沥青，沈之安和魏灵站在那里，扑面而来的是尘土的潮湿的味道，沈家管家早已等候多时，还没等沈之安问个一二，沈家管家便匆匆忙忙地领着两人去往大厅，拐了几下才从电梯上了楼。
电梯门一开，沈之安发现这是手术室，很快，她就瞧见了爸爸也在那里，细心的魏灵注意到手术门上的红灯正亮着，在寂静的等候区里显得格外刺眼。
沈之安看见爸爸，立刻跑上前去，小声问道：“爸爸，外婆怎么了？”
沈立风温柔地摸摸女儿的头发，低声道：“外婆生病了，要做完手术才知道，我们还要等一会儿。”
沈之安皱着眉头，眼里是掩不住的担忧，而一旁的魏灵，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只有揪着衣服的手显示出她的无措。
门口的三个人静静地等待着，手术已经进行了一大半，明明只剩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却仿佛过了许久，当手术室灯灭时，沈立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也是第一个奔向门口，接着赵老太太便被护士推了出来，沈之安早已起身，站在一旁焦急地往里面张望，赵老太太还未清醒，沈之安仅仅看见外婆被氧气罩着，匆匆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主治医生从后面走出来，沈立风吩咐管家带着沈之安和魏灵去看赵老太太，就和医生一起去了办公室。
…………
办公室里，沈立风询问的话还未说出口，医生便拿起报告文件递给他看，沈立风低头看见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胰腺癌……肿瘤转移到肝脏位置……胰体尾肿瘤压迫空肠的起始端……肠根阻……”沈立风抬头时，手微微有些发抖，“不能治疗了吗？老太太身体平时挺硬朗的，怎么突然就……就突然得了癌！”
主治医生像是见惯了这种情形，看着沈立风平静地说道：“这很正常，很多患者也是这样，很突然，大都是因为平时不注意，小病积累成大病，看似健康，其实是在耗费健康，老太太以前按时做身体检查吗”
听见医生询问，沈立风这才回答：“平时定期做过，家里安排的有医生。”
“那就是隐性的，老太太病发的突然，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我们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根据她的身体状况做进一步的治疗方案。”医生思考一下，继续道：“不过，这些方案只能缓解疼痛，患者毕竟时日无多，作为家属也要做好准备，不仅是自己的心理准备，还有患者的，毕竟这种病非常危险，患者年纪又大，您一定要多开导开导，也好让老人最后过一个晚年。”
…………
沈立风失神地走出办公室时，脑中还在回旋着医生的话，恍然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过世时，也是这样突然，那时沈之安年幼，自己默默地承受着一切，而如今，岳母危在旦夕，自己却还要遭此变故，不由心中发凉，只觉得世事无常。
到了下午，赵老太太才慢慢醒来，沈之安从门窗外看见外婆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地打开门闯进病房，看到赵老太太枯黄的脸颊，以及凄凉而无神的双眼，沈之安心里一酸，大概没想到外婆会变得如此脆弱。
衰老的过程毕竟是残忍而又迅速的，只是一个星期未见，赵老太太整个人瘦了一圈，她额头上的皱纹又加深了，看见沈之安进来，目光还很安详，沈之安靠近外婆，轻轻道：“外婆，我和阿灵回来了。”说着，又向魏灵招了招手，魏灵立刻站到沈之安的身边，静静地看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看看沈之安，又看看魏灵，才用有些虚浮的语气说道：“小安，外面好玩吗？外婆不能陪你了！”
一听这话，沈之安瞬间红了眼眶，就连魏灵也有些动容地别过脸去，沈之安轻轻握住外婆的手，强颜欢笑道：“怎么会呢？我看见了，手术成功了，外婆很快就会好了，等你好了，我还要陪您散步呢！”
赵老太太刚刚经历一场手术，已经疲惫不堪，目光有些涣散，听不清着沈之安的话，只是在她说完之后，轻轻地点着头：“好，好，好。”
沈之安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沈立风进来，他让管家将两个孩子送回去，因为赵老太太突然发病，生怕是病危，怕她们见不了老太太最后一面，就将两个孩子接了回来，现在虽然治疗还在进行中，但好歹是有所缓和了，这才想起两个孩子紧急赶回来，便送她们回去休息休息。
赵老太太正是半昏半睡之间，看见沈立风微微睁开了眼睛，沈立风轻轻上前，俯下身说道：“妈，您安心养病，小媛晚上就到了，小安她们也会来陪你，不碍事的，医生已经在研究治疗方案了。”
赵老太太却摇摇头，道：“没用的，我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别费功夫了。”
沈立风见老太太闭上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轻轻走出房间，而赵老太太，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睛，无声无息的，落下一滴眼泪，那泪，顺着脸颊，一直流到枕头里。
沈之安出了房门，才发现赵阿婆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袋子，大概是从家里给赵老太太取了东西回来，看见沈之安和魏灵连忙别过身子擦擦眼泪，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走到沈之安面前，“老夫人醒了吗？有没有说什么？”
沈之安道：“外婆刚做完手术，刚刚醒了，爸爸在里面。”
赵阿婆听她怎么一说，朝病房里望了一眼，眼泪立刻在眼眶里打转，叹道：“唉！老天保佑，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沈之安和魏灵回了沈家，一路上，沈之安半是惆怅半是忧伤：“阿灵，你说，外婆会不会好起来？我们只是一个星期没回来，外婆就变得那么瘦！再这样下去，外婆身体一定吃不消的！”
相较与沈之安的焦躁，魏灵明显冷静的多：“没事的，外婆不是已经在治疗了么！在医院里，一定会有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病的，很快就好了！”
沈之安点点头，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魏灵却显得过于平静，毕竟，在她看来，哪怕人生油灯将尽，生活还是会持续下去，更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面临亲人离去了。
到了晚上赵媛才赶回来，下了飞机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医院，在看到赵老太太的那一刻，赵媛双腿一软，差点跌跪下来，幸好有沈立风在一旁扶着她，才不至于跌倒。
赵老太太还没有醒，躺在床上睡得还算安稳。
沈立风在一旁安慰她：“看看就好了，你奶奶一心盼着你回来，等她醒了再好好陪陪她。”
赵媛拼命止住眼泪，哽咽道：“我知道，国外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以后就在国内发展，谁知奶奶她……”
沈立风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轻轻地叹了口气。
晚上沈家只有沈之安和魏灵吃饭，其他人都去了医院，饭桌上突然空旷起来，两人还有些不习惯。
晚饭后，魏灵照旧和沈之安一个房间，毕竟她对沈之安的房间比自己的房间还要熟悉，沈之安看着魏灵爬上了床，努力放下心中的纠结，魏灵上床时，伴随着沐浴露的清香，明明是和自己一个味道，沈之安却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许是今天来去匆忙，又去了医院，看了虚弱的赵老太太，两人已是疲惫不堪，躺在床上便不再说话，沈之安趁魏灵不注意，轻轻地将手搭在魏灵的腰上，从沈之安角度，可以看见魏灵精致的锁骨，沈之安闭了闭眼睛，养了一会儿神，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早上，沈之安先醒了，屋外的天蒙蒙亮，窗帘半掩着，一缕亮光投入房间，沈之安发现自己正抱着魏灵，胳膊随意地环着魏灵的腰身，许是夜里有些热，魏灵将被子踢到一边，睡衣的一角掀开，露出白色的肌肤，沈之安看着睡着的魏灵，轻轻将她的衣角拉下来，指尖碰到魏灵的皮肤，细腻柔软，险些让沈之安流连忘返。
魏灵一向浅睡，似乎感受到痒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好与沈之安的视线对上，一瞬间，四目相对，沈之安觉得好像心里有鬼一般，心里正虚，脸立刻跟着红了。
魏灵却没发现沈之安的不自然，带着鼻音开口问道：“天亮了吗？几点了？”
沈之安“嗖”的一下坐起来，慌忙地寻找自己的衣服，嘴上心不在焉地回答她：“快六点了，我们赶紧起吧！待会儿还要去医院看外婆。”
魏灵起身穿衣服，心里奇怪沈之安居然没有赖床。
…………
沈之安和魏灵并没有去医院，因为她们的姑姑沈文佳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