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的不正是他自己吗?无论轮回多少世,虽然每一世都会死亡,却又在下一世重生,某种意义上说来,他才是真正的,不死幽魂。
永历劫难,求出无期。
几乎是即刻感知到苏辰低落下去的情绪,穆箴将他搂紧几分,收敛满身煞气,低下头柔声问道:“怎么了?”
苏辰微微抬头,凝视穆箴的眼睛,与他平日淡漠的眼神不同,此刻在苏辰眼里,似乎有一种隐藏地很深,深到连自身也能欺瞒过去的无边绝望。
心脏绞痛的感觉再次袭来,穆箴愣愣地看着苏辰,手无意识地抚上他的脸庞,触手冰凉。
“每一次活下来,你觉得开心吗?”苏辰望着穆箴,轻声问了一句。
刹那间,穆箴觉得心脏如被雷电击中,隐藏在最深处的那个角落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瞬间弥漫全身,他怔怔地望着怀中少年,失去言语能力。
这一刻,两颗同样孤独的灵魂猝然相遇,剥开层层表相,窥见彼此内心深处的疲惫与孤寂。
一次一次地活下来,睁开眼,第一个袭上心间的念头是什么?
能够活下来真好?
不,不是的,是深深的孤独,是不知下一次“死亡”何时到来。每一次的活下来,似乎都只是为了赴下一次的死亡约会,这样的活着,会觉得开心吗?
可是所有人都只看到他活了下来,族人们高兴,因为他的强大;敌人们畏惧,同样因为他的强大。却从来没有人问他一句——你,开心吗?
穆箴紧紧地搂住苏辰,将他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什么话也没说,却像拥抱着他的整个世界。
之后穆箴表现地更粘苏辰,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甚至因此减少执行家族任务的次数。想当然他这种行为引起了穆家注视,于是苏辰不可避免地暴露在穆家人眼里。
穆箴作为穆家下任族长,是板上钉钉,众望所归之事,而他的威望,全都是自己一手打出来的,半点没有依靠祖辈父辈。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却非穆家人。
在穆箴执行一个不可推托的任务离开后,萧恒再次上门拜访,同时还带来一个女人。
出于对萧恒那发自真心的善意的好感,苏辰没有拒绝他的拜访,但在看到站在萧恒身边的那个女人时,却令他眉头微皱,隐有不快。
“小辰,她叫杜菀青,是我的大学同学。”在苏辰平静目光的注视下,萧恒讷讷说了一句便有些说不下去。
那日遇到杜菀青,与她聊起苏辰的事情,杜菀青提出自己可以帮忙。萧恒想着苏辰年纪尚小,骤然失去亲人,而他自己一个大男人又不懂得怎么安慰人,或许换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来更能令苏辰打开心房,可以听得进劝告。
当时想来很好的法子,现在到了苏辰面前,不知为何,看到那双平静的眼神,萧恒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你叫苏辰是吧,你好,我叫杜菀青,你可以叫我菀青姐。”杜菀青落落大方地走到苏辰面前,脸上挂着温柔宜人的笑容,朝苏辰伸出手。
与萧恒的真心帮忙不同,苏辰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隐藏在笑容之下的算计。
这就令人玩味了,苏辰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前两世也未曾遇到过,那么,她出现在自己眼前是想算计些什么呢?
不在穆箴面前时,苏辰恢复一贯的淡漠直接,“我不认识你,也没有请你进来我家。”
言下之意她是不请自来,苏辰如此不给面子,即便以杜菀青的修养,脸色也变了变,萧恒更是满脸尴尬,不过他却没有怪苏辰,毕竟确实是他擅自将人带了进来。
接下来萧恒匆匆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带着杜菀青离开,至于杜菀青离开前留给他的隐晦眼神,苏辰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可是就在第二天,正当苏辰躺在外面晒太阳时,杜菀青再次不请自来,而且,她跳过苏辰准许,直接站到了他的面前。
第7章 1.7 病秧子&霸道总裁
“我是穆箴的未婚妻。”
这是杜菀青对苏辰说的第一句话,说这句话时,她的脸上有丝莫名的骄傲,而看着苏辰的眼神,则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优越感。
昨天因有萧恒在场,所以未能表明身份,只是令杜菀青没想到的是,苏辰竟然那般不知礼数,不给人留面子,果然只是暴发户出生而已,哪里能与世家出生的自己相比。
今天独自前来,便想以身份震慑住苏辰,所以杜菀青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便说了那么一句。然而苏辰的反应再次出乎她意料,只见半躺在藤椅上的少年懒洋洋掀了下眼皮,连正眼都未给她一个,更遑论听到她的身份后应该表现出的大惊失色了。
杜菀青只觉一股浊气从腹腔升起,堵在嗓子眼令她难受得紧,但她自诩教养良好,做不来破口大骂满嘴污言秽语的事情,于是强自忍气说道。
“苏辰,你既然作为苏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就该好好守着你的苏氏,何必自甘堕落,雌伏于男人身下呢。”
苏辰终于抬头的看她一眼,本来杜菀青说第一句话时,苏辰有名莫名其妙,摸不清她的来意,当她说出后面的话时,苏辰才知道,这个女人竟认为他跟穆箴是那种关系,是来宣示主权了。
被人找上家门指责,苏辰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他斜斜看向杜菀青,淡淡发问:“所以?”
他这种闲适淡漠的态度令杜菀青怒气更炽,“你根本不知道穆箴是什么身份,他绝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聪明的话,就自己离开,不然后果绝不是你能承担的!”
“跑来我家,赶我离开。”苏辰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却冷冷的不带一点温度,他看向杜菀青,眼神冷漠,一字一字问,“你哪来那么大脸?”
杜菀青被刺得脸涨红,怒视苏辰。相比起她的愤怒,刻意表现出来的轻蔑,苏辰只要淡淡一个眼神便能令人羞愤欲死。
“苏辰!你知道穆家是什么样的存在吗?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只可惜他们全都没有好下场,你以为只有我对你的存在不满吗?等到其他人来找你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嚣张!”
看着不顾仪态破口大骂地杜菀青,苏辰只觉一阵索然无味,穆箴的出现确实给他带来很多便利,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麻烦。想着之后的日子或许不得安宁,苏辰便觉有些烦躁,索性从藤椅上起身,径直向屋内走去,整个过程没有看杜菀青一眼。
被苏辰无视的态度激怒,杜菀青只觉脑中有一根弦“啪”地断了,在苏辰经过她身边时,大脑未经思考,猛地推了苏辰一把。旁边是个泳池,苏辰轻而易举被她推进泳池里。
此时已经入秋,池水寒凉,尤其以苏辰的身体,更是觉得如坠冰窖,不过片刻功夫,手脚便被冻得发麻。他虽会游泳,但这具身体底子太差,甫一落水,扑腾两下便全身发软,慢慢向池底沉去。
默默望着头顶的天空,直至池水将整个身体淹没,苏辰尽力睁着眼睛,安静地便像已经死去。
真是没想到,这世逃过病死累死,居然会被淹死,这段时间的努力功亏一篑,那么,又要删档重来了么?
看来到了下一世,还是离姓穆的远些才好。
眼睛将要阖上时,一道黑影钻入水里,急速朝他扑来。
又累,又冷,经过这一遭,这具身体应当是支持不下去了的吧。
他最后似乎看见穆箴了,真难得,那张脸上竟然能出现那般惊慌的表情。
苏辰彻底闭上眼睛,意识归于黑暗。
穆箴从来没想到,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赶回来,迎接他的,竟然是苏辰落入水池的一幕。
那一刻,他爆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跳入泳池朝苏辰扑去。当看着苏辰在水中安静地闭上眼睛的那刻,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穆箴,内心被巨大的恐慌填满。
将苏辰抱出泳池后,看着紧闭双眼没有呼吸的少年,穆箴怔愣片刻,然后忽然被惊醒般,控制全身的颤抖,堵上少年的唇做人工呼吸。
“就、就这么一会儿,怎么、怎么可能……”杜菀青站在一边,失神地喃喃低语,尤其当她看到那个男人以一种不知疲倦宛若机器一样地给少年一边做人工呼吸,一边按压心脏位置时,她更是手脚发软,倒退两步跌在地上,有种大祸临头的恐惧感。
此时的穆箴根本顾及不到旁人,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将生气渡入少年口中,嘴唇触及到的冰凉,一如他现在的心。
终于,一动不动地苏辰有了反应,呛咳一声,吐出不少水,一边咳嗽着,一边缓缓睁开眼睛。
穆箴差点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他,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感动。
苏辰根本没有力气说话,睁开眼只是看了穆箴一眼,然后又慢慢闭上眼睛。
穆箴顿时被吓住,抱着他连声喊道:“苏辰,不要死,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又不是阎王,还能管人生死。
苏辰在心里说道,但不知是否是被男人声音里的惶恐所感,苏辰再次睁了一下眼睛,这次定定地看了穆箴好一会儿,直到支持不住累得再次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