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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请早起 (周思堂)


霍湘震自然是正常人,所以他已经无力再去想那些事情了,他的所有精力,都只在他的感官上。
这绵长的一吻结束的时候,他恋恋不舍和他的暮皓分开,唇间自然地拉出了一道银丝。楼辕忍不住“扑哧”低声一笑,只抻着袖角要擦一下了事。霍湘震便从怀里掏出了帕子,擦净了两个人湿漉漉的唇。
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暮皓。”他说,“暮皓,我真是个傻子。世上怎么会有人比你笑起来还美?”
楼辕却是依然的笑眼弯弯:“比我美的多得是,而且我又不是女人,比什么美不美?”说着,整了整霍湘震因为刚才的激动而有些凌乱的衣襟,“只是我对别人,笑不出这么好看。而且你要知道——”
说着,又是调戏一样的勾起了霍湘震的下颌:“就算有人笑得比我好看,你的心里也只能有我!”
他的心里当然只有他的暮皓。从他的暮皓走进他心里的一刹那起,那里就根本再容不下别人。只是嘴上总爱讨个便宜,便捏了一下楼辕的脸颊:
“白疑家里,三宫六院都不止,一个什么水风就二十二个人,还有个娉婷,面首小生多的我数不清楚,连他家里的仆从,都有能笑得跟你一样的……”
“说白疑府里的面首跟我相似,你这是损我呢,还是损你自己?”楼辕眯着眼就打岔一句,微微昂首带着傲气,开口就是不留余地咄咄逼人,杀气十足却完全不带火药味。楼小猫女王一样的气场十足,一瞬间霍湘震简直想跪下来蹭一下他脚尖然后把他推到床上狠狠开荤。
不过他的理智君还是爱岗敬业的,及时阻止了他的禽兽行径,让他只是吞了一口口水,就只是解释起来:
“都没有,暮皓,都没有……那个少年就是再像你,他也不会是你。我一直记着,只是因为他笑起来让我想到了你而已……”
楼辕当然知道那个少年是谁,只是他偏偏不会告诉霍湘震——至少现在,完全不是时机,他绝对不会明说。即使霍湘震的回答,在知道真相的人听来,其实有着难以言喻的微妙可笑,他也不会说。
所以他此时只是唇角微微一挑,笑得颇有几分自得,仿佛君临天下一般。而他却是用君临天下的气势,对他最爱的人说起了世上最霸道情话:
“师兄,你可记住,我和白疑不一样,你也不许和他一样。他三千佳丽也不是雨露均沾的,还有个优劣偏爱;而我,”他微微向霍湘震倾身,盯着他的眼睛,阴阳妖瞳里是坚定果决的柔情:
“我心眼子小,心里有了你一个妖龙进去,就塞得满满当当,连根针都插不进去。而且我就这么大少爷脾气,我心里只有你,那就不许你心里头是我跟别人挤着。我就这么难伺候,你心里要有别人,要么你撵他出去,要么我撵他出去。你要舍不得,那就撵我出去。”
说完,似乎还很讲道理一样,眼珠儿微微一转,还补上了一句:
“师父什么的不算,你心里他们跟我不是住一起的。”
霍湘震被他这个最不讲理也最讲理,却最通人情的情话,打动的仿佛经脉都舒畅了。当下理智君自觉退位让贤,霍湘震抱起他的小半妖就直接回了还没收拾打扫的卧房。
反正他今天休息,时间充足得很。
第三十二章:讨价还价
一本账簿,安安静静躺在府衙后堂的条案上。
楼辕慢悠悠地喝着清茶,忙碌的,是他身边的甘草。忙什么?忙着点算账目。
楼辕年纪不大,倒是深谙了官场偷懒的法子。活脱的甩手掌柜,早晨到了府衙之后,就是把账本往桌上一放,告诉甘草算清楚谁收了多少贿赂,算清楚白疑行贿多少。
这自然不是难事,白疑的账目记得清清楚楚,甘草的算盘拨的顺顺利利。
楼辕听着甘草节奏流畅的打算盘的声音,就想起了云骢楼里那名叫行云的账房先生,自然跟着就想起了白青骢。
嗯,这几天忙着白疑的事情,又有点馋他家的鱼了。可惜现在不是吃河豚的季节……嗯,对了,最近就快是吃螃蟹的季节了啊!
人说“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现在已正好是到了秋老虎的时候,再过小半个月,母蟹就可以上桌了;再过一个半月,就是公蟹美味的时候了。到时候一定要去云骢楼来一顿……说起来中秋节也要到了啊!
楼辕开始走神,今年中秋没在京城,妹妹楼玉清也和自己一样在剑南路,楼府的中秋节一下子少了两个人,不知爹娘和兄长他们不会有些伤怀。
想到楼玉清,楼辕又开始想,怎么还不见竹夜清那边的动静?他这个做哥哥的倒是不急,只是楼玉清这个做妹妹的急着嫁呢。他每天早来府衙,一部分原因就是要逃开妹妹恨嫁的碎碎念……
他这里走着神,却听甘草兴奋地说了一句:
“大人,您真是神了,连白疑的账本您都能给弄来!”
楼辕笑微微打开折扇,轻轻摇了几下,平静的语气里却是颇为自得:“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怎么收拾白疑?”
甘草自然是兴冲冲的:“大人,我们这就带人去抓了白疑么?”
楼辕却是慢慢呷了一口热茶,摇摇头:“不,三天后。”
“这,这是为何?”甘草一愣,手上一停。
“我答应了别人,”楼辕笑得神秘,“不可说。”
甘草已经习惯了这位大人神神秘秘的模样,干脆不问了,反正大人不管怎么神秘,到最后都是对的。于是再度低头,噼噼啪啪地打算盘。
说得轻描淡写,事实上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楼辕眯着眼睛,出神——
想那一日,混入白府的少年毫无忌惮就推开了“少爷”的房门,自然惊醒了尚未熟睡的少爷。
少爷半支起身子,蹙眉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恶语怒骂:
“你这小贱货!打扰我休息是不想活了吗!还是老爷的床不够你们上的,连我的床都想爬上来了?!”
他却极为淡然,慢慢道:
“我自然是惜命的,却不知你,是想让白疑死,还是活。”
少爷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并非寻常小倌。这偌大一个白府,有几个人敢直呼白疑的名字?当下只肃容,冷冷敛眉反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仿佛是回了自己家一般,回身轻手关严了房门,慢慢向房内走。屋里昏暗,他走的很慢,却出奇地没有碰到任何东西,顺顺利利坐到了桌边,就好像是来谈判的:
“你睡不好,是不是?”
他竟不说白疑的事情了,少爷冷冷质问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黑暗里,少爷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模模糊糊看到那少年是正襟危坐在桌边,双手扶在膝头,腰杆挺拔,坐姿端正。只是少年的语气却是戏谑玩味,仿佛已经是十拿九稳:
“我想说,我知道你恨白疑,而且你想他死。”
“呵!”少爷一声冷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少年敢孤身来此,自然已经是做足了准备的,这位少爷的事情,早就有人告诉过他。于是只是胸有成竹道:“知道。你是以前锦官城杨家……”
“你不知道!”少爷猛地打断了他,“你根本就不知道!”
他停下,少爷才恨声继续道:“我现在没有名字,我只是‘少爷’而已。更重要的是,我是他养的玩物!他死了,我难道还活得下去么?”
他并不说话,只听少爷咬牙:“你知不知道白府里这些下人有多恨我?就是这些小贱人们?他们个个都恨不得活生生咬死我,然后取代我的位置……你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勾心斗角?”
“我从没这么以为过。”他辩白,带着一些叹息,“就好像尔虞我诈这个词,本来也不是给女人用的。”
少爷又是冷哼一声,语气依然是他的淡淡慢慢,饱含恶毒刻薄:
“但是我不会给外面那些贱人们机会……想把我踩下去,我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最后那四个字,简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嗅得到这个屋子里淡淡的血腥气,普通人或许闻不到,但是对于他,或者经历过他经历过的事情的来说,屋子里的血腥味已经渗透进了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缝隙。
洗不掉擦不净,浓得让人窒息。他知道少爷睡不好的一个原因,一定是这血腥气。少爷的鼻子闻不到,但少爷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能感知到。
这是少爷自己造的孽,少爷又怎么可能全无负担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些嘲讽:“你甘愿做一个玩物?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这个,你又有没有想过?”
少爷沉默。他也不说话。他知道少爷一定是个聪明人,狠毒的人,往往都是聪明的。
否则就只是鲁莽的武夫罢了。
少爷当然够聪明,而且不是一般的聪明:“你到底想要什么?”
夤夜潜入白府,又是来找他,怎么想也不是要做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再加上这一句句的游说——谁会这么好心来劝一个玩物回头是岸?
他低低笑了一声:“果然是聪明人,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少奉承我几句吧,直说你要什么。”
“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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