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瞬间泣不成声，他救不了小黑，救不了任何人：“小黑，小黑你撑着点儿……”
“我可不是小黑……”已经到了这时候，即便是在生命的尽头，吉拉还不忘打趣重黎：“重黎，这是小黑托我带给你的，灯笼草……”
什么灯笼草，现在根本就不重要了。
眼睁睁看着朋友一点一点耗尽生命力，渐渐死去，那种无力感压迫着重黎，使他几乎不能呼吸，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把灯笼草交给重黎后，吉拉好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松了口气，对着重黎喃喃自语道：“重黎，你说一念之恶，一念之仁……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但是坏事似乎也没做过，哈哈……重黎，你说我还能……”
重黎正准备回答，就看见吉拉的瞳孔逐渐散开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重黎，重黎……我不想死……”
吉拉不想死，事实上，吉拉比任何人的求生信念都还要浓烈，不然也不会拼着被烧成一个火球也要突围离开地下斗兽场，然后，即便是吉拉，最后也没能侥幸活命，小黑他们就更不用指望了。
抱着那盆灯笼草，重黎咬着牙，默默掉泪。
“重黎……”蒙塔不知道该怎么安抚重黎的情绪，难过是肯定的，但他相信，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毕竟都是些认识没多长时间的朋友，伸手想将重黎拉起，却被狠狠地拒绝了。
“别碰我！”
☆、第88章 分道扬镳
对地下斗兽场的大清洗还只是第一步，更残酷的还在后面，不仅仅是地下斗兽场，就连无辜的地下贫民窟也没能幸免，在同一天的时间内，全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亲眼见识过那么残酷的杀戮，重黎行尸走肉一般回了营帐，洛奇一直在哭，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亚希尔和亚萨尔两兄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重黎已经哭够了，此时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哭是没有用的，他无力改变蒙塔的决定，这些人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会听他的。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既然不能改变现状，重黎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做到不同流合污。
一整天，外面到处浓烟滚滚。
惨状让重黎不忍直视，只能自欺欺人地窝在营帐里，抱着小黑送他的那盆灯笼草发呆，这恐怕，是地下斗兽场留存在世上最后的一丝证明了。
“蒙塔中队长……”
忙了一天，蒙塔一脸疲惫地回了营帐，看到重黎默默坐在角落发呆，洛奇瘫坐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眉头一皱，道：“麻烦你们三个陪着重黎，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今天营地里可有好东西哦。”
亚希尔和亚萨尔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洛奇现在对蒙塔怕得不行，或许还带着几分怨恨恼怒的情绪，二话不说就翻身爬起来，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了。
重黎吓了一跳，正准备追出去，被蒙塔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
蒙塔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半是诱哄，半是调笑地说道：“乖，听说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只长耳兔回来……”
重黎是真的很佩服蒙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依然可以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跟自己谈笑风生，厚颜无耻到了如此境界，重黎自愧不如。
“放开我！”
重黎的厌恶如此直白，不加掩饰，蒙塔也跟着黑了脸，但是顾念着周围还有外人在场，强忍着没有发作。
“重黎，听话……你别闹！”完全就是哄小孩子的语气，或许在蒙塔心里，抹掉一个地下斗兽场一个地下贫民窟，死那么多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去你的！
重黎火大了，甩手想要摆脱蒙塔的牵制，却被蒙塔更用力地拉扯进怀里，重黎正在气头上，当然不会让蒙塔如愿，死命挣扎起来，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亚希尔和亚萨尔如坐针毡，再也待不下去了。
“老师，还是我和亚萨尔去吧，有我们照顾洛奇，您不用太担心……”亚希尔说完，拉了弟弟亚萨尔一把，两兄弟火烧屁股一般，慌慌张张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闲杂人等都离开之后，蒙塔长叹一口气，心里百感交集，说实话，他不怕重黎跟他争执，安安静静的重黎反而更让人担心。
“重黎，你先听我解释……”
解释？还解释个屁啊！耍嘴皮子是最没用的，话说得再漂亮有什么用？那些死去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蒙塔，说实话，你的所作所为真让我恶心！”
听了这话，蒙塔的脸色彻底黑了，一派隐忍暴怒的表情，重黎都好怕下一秒蒙塔会忽然动手暴走自己一顿。
“恶心？”为了一群毫不相关的人，重黎就要跟他反目成仇吗？蒙塔气得是这一点。“重黎，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清洗地下斗兽场的命令是内城贵族们下的，不过是刚好分派到我手里而已，今天就算不是我们中队，先锋队的其他中队长，巡查队，亦或者是自由雇佣兵，多的是人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就如你所说的，地下斗兽场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白城子的安危，早点儿解决……”
“少装无辜了！”强词夺理，真是胡说八道，重黎听不下去了：“诚然你因为自己的立场不能加以援手，但也没必要上赶着往前凑，做那个挖坑填土的人吧！蒙塔，我从来没要求你接受我的价值观，但是同样的，别再强词夺理，洗白你的罪恶行径了！你的所作所为，跟那些内城的贵族们没什么差别，甚至比他们更恶劣！”
“你以为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难不成，你想说是为了我吗？”重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蒙塔，你太看得起我，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重黎！”蒙塔承认，重黎是他努力往上爬的动力，他想给重黎最好的一切，但是付出了这么多，重黎却半点都不领情，这才让他生气，但他知道重黎正在气头上，不论自己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转而长叹一口气，识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求和道：“重黎，我们不吵了好不好？你不是说想吃长耳兔吗？我给你带回来了……”
“我们这叫吵吗？”根本吵不起来好不！重黎从来没觉得过命运有这么造化弄人，他曾经理直气壮地规劝过吉拉向善，结果呢，想要改过自新，重头来过的吉拉死了，就死在重黎的面前，重黎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蒙塔并不无辜，但是他充其量就是一个刽子手，并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重黎怨恨世道不公，却根本无力改变这种现状，以此倒推蒙塔的决定，才让重黎感觉到真正的绝望。“蒙塔，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你！”
听了这话，蒙塔明显愣住了，不知道该从何辩驳，他也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重黎，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他们之间的差距岂止是天差地别。
“以后慢慢了解不就好了……”
重黎没回话。
就在气氛万分尴尬的时候，亚萨尔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搬救兵，刚一进营帐就急火火地喊道：“老师！老师……大事不好了，洛奇被阿木尔小队长他们给抓走了！”
重黎闻言只是抬头淡然地看了蒙塔一眼，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这也是你授意的？”
“重黎，对不起……地下贫民窟的人跟地下斗兽场牵涉太多，不能有活口留下来……”这算是勉强给出了一个解释吧，但是重黎并不能接受。
曾经确确实实存在过的地下斗兽场和地下贫民窟，单凭这么一场大清洗，就妄图能完全抹去存在吗？
“蒙塔，你最好能把洛奇救回来，不然你们中队损失更大！”既然没有了交情，那就直接谈利害关系吧，不涉及私人感情，单纯的利益往来似乎也挺不错。“我不会再给你们制作兵器了！永远不会了！至于戟的制作方法，我已经教给了洛奇，不用怀疑，除了我之外，洛奇现在是唯一会制作的戟的人……”
“重黎，你……”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重黎抬头看着蒙塔，很认真地表达态度：“蒙塔，保住洛奇，你们中队才有……”
蒙塔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走到这一步，他跟重黎之间再不可能回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重黎，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完这话，蒙塔转身怒不可遏地离开了营帐。
重黎暗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次交锋自己稍微占了上风，殊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洛奇确实是被救回来了，但也只是勉强保住小命儿而已，重黎根本想不到，蒙塔会以这种方式来向自己威吓。
洛奇被割掉了舌头。
听说，还是蒙塔亲自动的手，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洛奇是地下贫民窟出身，为了不让他泄露任何有关地下斗兽场的事情，不得不出此下策。
偏执狂！神经病！
对蒙塔这个人，重黎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怖，那种毛骨悚然的压迫感，比当初在地下斗兽场听闻吉拉是杀人不眨眼的食人魔更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