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舍不得，舍不得那双一直信赖的看着他的眼睛染上惊惧，舍不得那张总是叽叽喳喳让他又恨又爱的嘴从此之后只剩下了久久的沉默，更舍不得那双拉着他从无边地狱里爬上来的手会甩开他，再度让他坠入黑暗中，永生得不到救赎。
不管是刘家，还是宋家，甚至是他的母亲，祖母，亦或者是其他人，他们对穆家人的评价都非常正确，这个家族从一开始就流淌着疯狂而又偏执的血液，谁沾上了都得倒霉。
他想起了母亲在离婚前受不住的冲着父亲大吼大叫，往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全无，一声更比一声凄厉的质问着父亲，他到底是爱她还是想毁了她。其实答案有什么要紧的呢？
都说占有欲不等于爱，可爱说到底不就是占有欲吗？得到了就想揣在怀里不让人看到，得不到了就想彻底摧毁也还是不想让人发现，归根结底没有什么不同。
这份爱太过浓烈，所以祖父和他父亲都失败了，有了前车之鉴，比起那种激烈但又只能留下悔恨的方式，他更倾向于温水煮青蛙，不动声色的把禹飞身边的所有可能给掐掉，到了最后，就算对方意识到了，这人也还是只能靠着自己了。
只可惜他的算盘到底还是落空了。热心肠的禹飞看起来很可爱，哪怕有些傻气有些糊涂在里头，也不妨碍他时时刻刻像是冬天夜里的燃烧着的火焰一样，耀眼又充满着活力，温暖得让人不想离开。哪怕他极力遮掩，也无济于事。
今天是宋楚，明天就会是其他的人围上来。穆泽心里清楚，但还是没能忍住冲禹飞发火，其实发完火之后没多久他就后悔了，他其实最应该做的，就是在禹飞被其他人发现之前，赚取对方全部的信任。
真是失策啊……想到这里，穆泽肚子里的邪火被放了个干干净净，他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大脑飞快的转动着，寻思着如何挽救这盘死棋。
正在此时，电话响了起来。看着来电显示，穆泽两眼一亮。
“喂？”
那边的声音非常平静，就和他们两个没吵架之前一样，短短的一个字，却让禹飞恍惚了许久。
“喂？”大概是因为这边没了声音，那边又问了一遍。
“穆泽……”禹飞有些委屈的喊完了这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禹飞不知道此时的穆泽脸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只能透过手机听到对方平静的呼吸声。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公事公办的样子却是一下子就他们之间的距离给拉远了，这叫禹飞本来有些激动的心一下子就凉了起来。
“……”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
“有！有事！”禹飞赶紧说道，紧接着，怕穆泽正挂了电话，他不敢耽误，把这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所以你是想要我帮你回去吗？”那边穆泽声音仍旧冷淡，甚至直接拒绝了禹飞的建议，“知道了地址，找人就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他可以去找当地的居委会，找住在这附近的居民，甚至有些本事的，还可以去警察局和报社，报社那边估计很高兴能参与这种事情，海归老人不忘旧恩，总归是个卖点。总之，找人的办法多得是，不需要你瞎掺和。”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对禹飞说这么一大段的话了，因此，哪怕他的话语里头嘲讽的意思居多，也让禹飞听着高兴。
“你找我就这件事吗？那现在我说了不了，你去找宋楚吧。”
这人果然还惦记着宋楚的事情，禹飞第一次发现穆泽这么小心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穆泽拿着电话慵懒的躺在沙发上，问道。他的脸上不像电话里的声音，不说没有半点的怒意，甚至还微微扬起了嘴角，笑里头带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像是看着有人要跳坑里来了，他高兴。
“我……我知道那位老爷爷能找到人……但……但我还是给你打了电话……”
“嗯？”那头禹飞的声音断断续续，这头的穆泽挑着眉，耐心的等着人继续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说……”明明没人看着，禹飞的脸上也是一片燥热，他小声又快速的说完了最后一句，“我们和好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在穆泽耳边落下，他原本闭着的眼睛也唰的一下就睁开了，眼里泛着精光。
“和好？”穆泽玩味的品着这个词，但他心里那七八十道弯弯绕绕并没有直接从声音里体现出来，听在禹飞耳朵里，仍然是冷淡的意思。
“对不起……”
“对不起？”那边穆泽终于坐直了身子，“你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的？”
只是习惯性的说一嘴而已，等人问起来，禹飞反而无话可说了，只能保持沉默。
穆泽嗤笑了一声，“你看，你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干嘛和我说对不起？”
他这话说得虽然轻松，但总给人一种幽怨之感，禹飞心头一紧，刚想解释几句，就又被穆泽一句话堵回去了。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哎？禹飞傻眼了，这发展哪里不对？
可穆泽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越说越顺了，“我那天不该和你发那么大火的，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所以我也不能怪你。我不让你和宋楚玩是有理由的，只是理由不好明说罢了，毕竟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我也不能当真的一样警告你。”
“什么事？”禹飞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带跑了。
“我听人说，宋楚最近和一家高利贷公司有联系。”这点穆泽倒并没有撒谎。
“高利贷？！”那头禹飞是真被吓到了，在普通人民群众眼里，这可不是什么好词，能和它联系到一起的，大概和倾家荡产之类的有关。
“是啊，所以虽然只是谣传，但我还是不想让你和他走得太近。”穆泽恰到好处的表现了对禹飞的关心，还顺带黑了宋楚一把，“你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毫无依据的流言，就算真有人在黑他，我也不敢看着你去冒这个险。”
他口口声声的没凭没据，转头又帮宋楚坐实了这事。只是禹飞向来是一根直肠子走到底，做事全凭本心，偶尔能转几个弯就很了不起了，此刻自然没发现穆泽的险恶心思，反而愧疚得不得了，只觉得自己给穆泽添了麻烦。
“对不起，我不应该私底下和他来往的。”这回道歉倒是真心实意了。
“没事，是我没讲清楚。”这回穆泽倒是大方体贴了起来，完全看不见几个小时前还小肚鸡肠的记挂着越飞攀着禹飞半个身子的样子。
“你还想回去吗？”他突然问道。
“唉？”禹飞又诧异了，“你不是说没必要吗？”
“但你不是说那一家的汤很好喝吗？我也想去尝尝。”穆泽笑道，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真的吗？那太好了！”电话那头的禹飞惊喜得跳了起来。
“小二，来给姐姐做模特啊。”宋家别墅里，宋幼蓝举着画笔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二楼楼梯那叫唤着在一楼看书的宋楚。
宋楚头疼的关上了书，无奈地说道：“姐，别闹行吗？”他真是受够了天天当模特的日子了。
宋幼蓝才不会放弃呢，“小二啊，你不知道，我拿你当原型画的漫画形象可受欢迎了，成功赚取了第一桶金哦~”她说到后头，语气都快飘上天了，得意得不行。
“哪有拿自己弟弟当原型画漫画的啊？”宋楚没好气的说道，“再说了，你的钱又没看见分我一点，卖得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啊？”
“诶诶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宋幼蓝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下子就从二楼窜到了一楼，举着画笔教训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两年的收入可一次性打给你了，加上上次美术大赛爷爷他们给的奖金的一半，可足足有二十万啊。”
“二十万？”宋楚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你弄到了哪张卡上？什么时候打的？”
“就之前我和你一起去办的那张卡啊，时间就是前两天啊，对了，我怎么听说你帮一个同学还了债？这是怎么回事啊？”宋幼蓝疑惑的问道，她这弟弟可不像是个好心眼的人。
“本来不想帮的，后来觉得他和我那个时候很像，就拖赵叔帮了一把。”宋楚耸了耸肩，他倒没觉得这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听堂弟提起从前，性子大大咧咧的宋幼蓝也沉默了下来，看向宋楚的目光中自然的流露出了一丝心疼。
“本来对方也没欠多少，他正好卖掉了所有家当，我也只帮他还了一点钱，之后卡里还剩几千，我就干脆把卡偷塞人包里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人好事。”说到这里，宋楚突然有点咬牙切齿，“但你居然不声不响的给我弄了二十万进去，是觉得我钱多吗？”他这几天想远离现代生活，看都没看就删除了手机里所有的短信，挂断了所有来电，结果倒白白便宜了别人。真是气死他了。
宋幼蓝：……
刚刚觉得堂弟可怜一定是错觉_（：3」∠）_这家伙本质还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啊==
t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