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让爸去参加那什么项目。”刘雅毫无形象的跌坐到了医院的椅子上,捂着眼睛。现在只能盼着母亲没事了,不然……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爸一时半会是赶不回来了。”刘轩声音低沉,还带着点疲惫,“我只担心妈那边会撑不住。毕竟这还是爸第一次不在她身边。”他们母亲人生中少有的几件大事都是他们父亲陪着度过的,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本来听穆家那边的消息,要是妈没突然发病,我爸赶得回来的,谁知道……”刘峰一个大男人,眼圈都红了,他拿着袖子粗暴的擦了一把。
“好了,你别乱说,医生也还没说手术会怎么样呢,”刘轩呵斥了一声,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睛,“爸没回来,妈就只能靠我们了,老二你也别再打转,事情都发生了还能怎么样?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在他们父亲没有回来之前,他们得替父亲照顾母亲,这回绝对不能再出岔子了。
但前提是……
他们的母亲能挺过这次的手术。
刘雅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情况。
******
手术台上,刘老夫人的手术正在进行着,医护人员不断走动着,各种仪器滴滴滴的响个不停,更为这台手术添了几分紧迫感。
刘老夫人早早的就被麻醉了,此时的她,双眼紧闭着,唯有嘴边还带着一缕微笑,不像是在进行手术,反倒像是坠入了一个甜美的梦中。
她也确实在梦里。
梦里的她,又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手里拿着一张满是红叉的试卷欲哭无泪。
“喂,你没事哭什么?”她旁边的少年脸上不耐烦,见她还盯着试卷看,想也不想的就抢了过来,把那张纸揉成了一团。
“刘修齐!”她气不过,终于喊了那少年的名字,“你在干什么?”
“我……”看见她真的生气了,刚刚还嚣张的少年一下子就熄了火,小声的为自己辩解道:“我就是不想你总是盯着这卷子看,又没什么好看的……”
“你懂什么!”听到这话,她是真生气了,“你知不知道我成绩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爸就不让我读了!”她们家条件本就不好,高中的读书资格都是她求了父母两年才得到的,现在她成绩这样,她父亲在家里喝酒的时候都在念叨着读完这个学期要把她弄到厂子里去打工。
“我……我是真的很想读书啊……”带着些许的绝望说完这句,素来坚强的她再也受不了了,趴在桌子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她辍学的那两年,每次有空都会像做贼般的跑到学校来,哪怕是呼吸呼吸校园里的空气都好,她是真的很想一直读下去,想和同龄人一样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而不是到处打工,上顿有了没下顿,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归宿会在哪里。
无人的教室里,她嚎啕大哭,旁边的少年无措的站着,手里还拿着那一张试卷,只是那张本来已经被揉成团的试卷不知何时已经被他重新抚平了。
第二天,她就在书桌里看见了那张字迹凌乱的草稿纸。
“哇,这是哪个呆子给你的啊?”他不顾她的冷脸,一把抢过,草草扫了两眼之后,笑嘻嘻的对她说:“既然别人写了这个送你,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帮你讲解一下吧。不然凭你这榆木脑袋,怎么看都看不懂吧。”
说着,他就自顾自的坐到了她面前,拿起笔帮她讲解了起来。
梦到这里,画面一转,转到了那年冬天。
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
她搓着因为冷而变得通红的双手,冒着大雪想去学校时,就看见少年站在树下撑着伞皱眉看着她。
“喂,你本来就笨了,还不打伞,是不是想更笨一点啊?”明明是在凶她,但那把伞却挪到了她头顶,为她挡下了风雪。
“下次你可得早点,不然我可不等你了。”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把脸别了过去,只有藏在头发里不小心露出的耳垂越发的红了起来,“我可不喜欢迟到的人。”
“我又没让你等我,”她瘪了瘪嘴,习惯性的和他抬杠道:“下次我一定要早一点走,让你扑个空。”
“切,你当我稀罕啊……”他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过了良久,突然又加了一句,话里有那么一点点被藏起来的认真,“你别想了,林淑,再怎么早,我都会在那里等你过来的。”
******
手术室里,仪器还在滴滴滴的响着,老夫人也还闭着眼睛,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眼角滴下了一滴眼泪。
这次你没能等到我呢。
对不起,真的要让你扑个空了……
仪器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医生不安的大叫着:“病人心脏停了!快!快抢救!”
隔壁的c市,好不容易登上飞机的老先生手一抖,刚刚还稳稳当当拿在手里的食物就这么掉到了地上。
“总裁?总裁?”他下属急切的在旁边叫唤着,生怕他再出什么事。
老先生无力的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我没事……刚刚眼花……”
不是眼花怎么能看见还是年轻相貌的她浮在半空中笑着朝他挥手呢?
阿淑,求你再稍微等我一下……
第49章:城
手术失败……
禹飞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来。
“还真是可怜啊。”何秘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医院,站在禹飞身后,望着不远处哭成一团的刘家人,带着点感慨的意思说道:“听说早在前天,项目就谈下来了,刘家那边除了刘老先生,还另外带了两个高层,昨天的签字完完全全可以让他们来弄的,要是刘老先生能提前一点回来,估计不会现在还堵在路上了吧,说不定还能见老夫人最后一面。老夫人和老先生毕竟也恩爱一辈子了,没想到连这简简单单的一面都没见到……唉……”他难得这么悲春伤秋,也不知道该说是老先生倒霉还是天意如此,今天的航班正好是爆满,火车票也弄不到一张,好不容易回来了,机场那边又堵车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对方估计要凌晨才能过来了。
“何叔叔?”禹飞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来了,问道:“你怎么来了?”
“本来我是开车送穆泽来医院但不上来的,结果突然从刘家的护工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作为穆文的秘书,既然来了,就肯定得过来看看。
“好了,你也别站在这里了,快回去吧。”何秘书轻轻的拍了拍禹飞的肩膀,“大人们要开始处理事情了。”
“哦……”听了他的话,禹飞垂下眼帘,伫在那里,静静的看了看那些伤心欲绝的人之后,终于回了房间。
不回房间又怎么办呢?他们那么伤心,他却只能看着,嘴笨到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回来了?”当禹飞打开房门的时候,穆泽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正翻着他的作业本。
“今天,你一道题都没有做。”
禹飞回身关上门,听到这句时抿了抿嘴,“抱歉,我今天写不下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字都看不进了。
“你也不用太伤心,毕竟生老病死是常态,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做的事情就是向前看。”穆泽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今天就算了,明天记得把落下的进度补齐。”
他本以为禹飞会小声的应一句,或者大声的和他吵起来,结果两种都没有发生。穆泽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禹飞的声音,他奇怪的回过头,就看见禹飞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地上,正小声的抽泣着。
“为什么要哭?”穆泽蹙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走到禹飞面前蹲下,尽量和对方保持平视。
“我就觉得……有点不公平……”抱着膝,禹飞不敢抬头看穆泽的眼睛,生怕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无理取闹的样子。
“什么不公平?”穆泽依旧冷静,像是一名审判官,只负责提问和揭晓对与错。不管是伤心害怕感同身受或是惊讶怜悯,这些情绪统统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好像已经去世的老夫人是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人似的。
“明明她是那么好的人,结果却变成了这样……”禹飞沉默了一阵,话题突然转变,“穆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假?明明不是刘奶奶的什么人,明明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但就是表现得很伤心很在乎,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今天他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时候,自己房间的护工和隔壁房间的护工,不少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就好像他在台上演戏似的。
而看台下的观众,却只想把演员脸上的面具扯下来。
虽然那不是什么面具。
闻言,穆泽突然笑了,伸出手去摸了摸禹飞的头发,粗硬的头发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都是不懂得遮掩的个性。
“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刘老夫人这段时间很少照顾你,你的伤心是应该的。”说到此处,穆泽抚摸着禹飞脑袋的手顿了一下,“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禹飞看不见的角落里,穆泽眼底凶光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