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原地的程悠悠满脑门问号，无语地问还在吃面的洛子衿：“你们这儿还缺群演？”
按理说不太可能，毕竟凤城影视城算是国内的一个知名影视基地，每天不知道多少想要出名的人在周围转悠，没道理还会缺群众演员。
程悠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旁边的洛子衿却将郭副导的表现看在了心里，漆黑如墨的眼中闪过一点若有所思的情绪，动筷子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些。
……
另一头。
郭副导找到了刚吃完饭，正在喝冷饮的徐导，笑着凑上去道：“老徐，我这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要先听哪个？”
徐嘉余面前架着个小风扇呼呼吹，后面墙上挂着的空调也开着，但身上的汗还是出了许多，正扯着衣襟扇风，觑到他的表情，顿觉不太好。
“谁不能来演了？”他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看郭副导。
重要的主角早上昨晚就已经进组了，徐嘉余在脑子里一个个过配角们的名字。
郭副导老老实实地说出个名字，正是那个演安宁公主的演员。
“怎么偏偏是她？”徐导一听，脑门上的汗又出了几层。
但是看郭磊这副完全不虚的样子，狐疑地问道：“怎么，你联系到其他合适的人了？”
徐嘉余以为他联系上了当初挑人的时候勉强充作备选的几人。
结果郭副导摇了摇头，“这个角色的备选一时半会儿都抽不出时间。”见到徐导立刻吹鼻子瞪眼要发火，他急急忙忙补了一句，“不过我刚找到个合适的。”
“谁？”徐嘉余问。
“程悠悠。”郭副导报出了个名字。
徐导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目光有些放空，显然是没想起来娱乐圈什么时候有这号角色。
郭磊拿出手机，搜索出了程悠悠的资料递给他，徐嘉余一看上面的‘知名美食主播’备注，顿时怒了：
“郭磊，我把选角交给你，你他妈就给我找了个网红来演我的戏？！”
“她演过戏。”若不是跟了徐嘉余多年，郭副导这会儿肯定不会顶着他的怒气在这里解释。
徐嘉余气过头了反而面无表情：“我现在去外面路边随便拎来个人也演过戏。”
“我觉得她适合安宁公主这个角色，她现在还是晋江第一的美食主播，你连找替身的钱都省了。”郭副导诚恳地说道。
徐嘉余：“……”
他看上去像是抠门到要省替身钱的导演吗？
郭副导正想继续说点自己找这人的理由，忽然听到‘咚、咚’两声，半掩的门被人敲响。
徐导跟郭副导正在互相对瞪。
“进来。”徐嘉余说了一声。
门被推开，洛子衿走了过来，一看到她，徐嘉余压下了自己心头的火气，稍稍缓和了神色，开口：“子衿，怎么了？”
结果洛子衿却是看向副导，淡淡启唇道：“郭副导……外面还有人在等您。”
郭磊一拍脑门，懂了她的意思。
毕竟自己话还没说清楚，就跑来跟徐导争取机会了，结果这么半天时间，都还没个结果，程悠悠都还不知道要演什么角色呢。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这个打算时，徐嘉余看着洛子衿，忽而问道：“你也认识那个程悠悠？”
问出这话的时候，其实他心里已经清楚，人多半是跟洛子衿有关系。
否则以她如今的地位，怎么会替这么个普通的人来传话？
徐导这是还没看最新一期的《锅铲》，否则此刻他会对洛子衿和程悠悠之间的关系更加困惑。
洛子衿安静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回道：“她来给我送外卖。”
两个导演：“……？？？”
这是个什么操作？
徐嘉余驱散脑子里的奇怪念头，想了想，开口问洛子衿：“你觉得她适合演安宁公主这个角色吗？”
洛子衿听到他的问题，想起剧本里描述的‘安宁公主’形象，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在试着想象程悠悠演那角色的画面。
耳旁却恍然间响起一个多年前出现的声音，甜牛奶一样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羡慕和喟叹：
“好想当明星啊，在电视屏幕上被所有人看到，那感觉一定很棒吧。”
洛子衿的眼眸里出现了些怀念，怀念当年程悠悠离自己那么近说话的时候。
但徐导注视的目光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只得顺着之前的问题想了想，稍作沉吟后，启唇道：“她的演技如何，我不太清楚，但是——”
“她做美食时候的气质很特别。”
徐导：“……？？？”
什么气质？厨娘气质吗？
旁边的郭副导在他们俩聊天的时候，正在看程悠悠微博里的美食视频，听到洛子衿的话，赞同道：“对。”
徐导无语半天，见到郭副导手机上的页面，勉为其难地凑过去瞄了一眼。
镜头里的那双手格外漂亮，指节分明却不突兀，白皙的皮肤在光线下几乎有些晃眼。
揉好的松糕粉在浅色筛框里微微抖动，纷纷扬扬如雪般落下。
她将筛好的松糕粉在杯底装好，铺上一块压成饼状的暗红色豆沙，窸窸窣窣覆上另一半的白松糕粉，在杯口刮平，浅浅撒上桂花末。
蒸好后的桂花糕从杯里取出，白白圆圆的一块，对半切开后能看到中间夹心的一层红豆馅儿。
镜头前的人笑容里满是放松，拈起盘中的半块桂花糕凑到淡粉色的唇边，轻轻咬下——
令人不由自主地好似跟着她也吃了一口这刚出锅，仍有些温热的桂花蒸糕。
松松软软的白色糕点在齿间与红豆馅一起散开，糯糯的口感将幸福的甜度带到每个角落，唇边还糊了一点细碎的松糕粉。
徐嘉余收回视线，感觉自己刚才吃的一顿午饭仿佛已经消化完毕。
有些明白他们俩说的是什么气质了。
令人感到饥饿的气质。
徐导想象了一下同样的画面出现在安宁公主的身上，会做饭长得好看的人多得很，但是做饭还能做出气质来的人，少。
他对郭副导开口道：“行，让她来试个镜。”
第15章 青团
郭副导听到徐导这边松了口，激动地赶紧起来往外走，生怕自己晚了会儿，这个角色真就连替补都没处找去。
当他看到程悠悠仍站在原来的地方等他时，郭副导松了一口气，脸上不自觉带出几分笑来，过去跟她先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说起角色的问题，末了带了些期待地问她：
“你愿意来试这个角色吗？”
程悠悠愣了一下，其实她之所以在这里待着，完全是因为来不及拒绝，出于礼貌等人回来。
正当她想委婉地表示谢意、开口拒绝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程悠悠的视线越过郭副导的肩头，与洛子衿的双眼对上。
耀眼的日光从木柱长廊外斜斜落到地上，而她恰好站在方寸日光旁的阴影里。
分明一线以外是灼热的世界，但洛子衿身上的清冷气质却让阴影处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很多。
程悠悠的思路岔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人美出了一股风油精的气质——
特别清凉。
之后她就被洛子衿平静而又专注的目光拉回了注意力。
程悠悠怔了一下。
一时间竟然莫名觉得：她是想让自己来演吗？
再想去辨认的时候，洛子衿已经侧过头看向旁处，耳侧鬓角长发下的颌骨线条优美如神刻。
这一切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
程悠悠收回目光，对上郭副导的期待，想了想问道：“这个角色的镜头多吗？”
郭副导一时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看她在原地等了自己这么久，估计也是对自己的提议有些心动的……
他正在思考自己怎么委婉地说这个问题时，程悠悠倒是看懂了他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还未弯唇，眼尾已晕开笑意：
“郭副导，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个角色镜头很多，其实我还是建议你们选更专业的人。”
郭副导松了口气，回忆了一下程悠悠的戏份，拍胸脯保证道：“没事，你只需要拿出你直播时候的实力，再找找镜头感，我们先过了试镜再说。”
程悠悠：“……？？？”
她接过郭导递来的剧本大略翻了翻——
懂了。
这位安宁公主大部分的镜头都和美食同框来着。
……
试镜挑的是安宁公主最初出场的那幕，被安排在两个小时后。
这一幕是陆同裳第一次见安宁的场景，在她十三岁那年清明前夕，陆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入宫中。
朝野震惊，内阁大臣被连夜召入宫中议事。
第二日，陆同裳被召觐见，随同父亲战死的噩耗一并传来的，却是将爵位世袭至她的诏书。
早一周军中就有人给她传了消息，她再听见时却依然掩不住悲愤。
领旨谢恩后出了金銮殿，一路茫然地往宫外走的人，却在路过御膳房时闻到了青团的艾草味。
陆同裳停了脚步，想讨上一篮去给父亲上祭，隔着窗廊，她见到了里面那人的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