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对象能够让自己写信,贴上邮票再寄出去,但是她就是喜欢收集漂亮的信纸,感觉这是自己学习生涯里那点为数不多的文艺情怀的体现。
有好几叠信纸,但一眼让她看到的就是那薄薄的只剩下一叠的枫叶信纸。
枫叶色的底,上面还用淡金色的亮粉点缀了花纹边框。
就是让她一眼相中。
等到她拿着那叠信纸回去时,蒋镇轩正在结账,一眼觑到她怀里那叠信纸,开口夸了一句:
“诶这个信纸好看,你在哪里拿的?我也要一份。”
程悠悠‘啊’了一声,回道:
“可是这个是最后一份诶……”
蒋镇轩也没多可惜,只是笑嘻嘻地跟她说道:“没事,那你一会儿分我一张,我拿去做纪念。”
程悠悠并不会嘲笑他这种近似娘-炮的爱好,反而很乐于跟他分享自己的东西,闻言只点了点头说好。
后来果然也分了一半给他,包括里面送的枫叶信封也给了他两份。
只是没想到蒋镇轩拿那信纸写了情书。
程悠悠说不清自己看到那封情书时是什么心情。
复杂的不得了,混合着羡慕、嫉-妒和自卑。
人家的喜欢就是可以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而自己和洛子衿当了整一年的同桌,却胆小的不得了,连句喜欢都不敢说。
面前那封信明晃晃映衬出她的胆怯。
却又仿佛让她看到了自己和洛子衿之间存在一座透明的拱桥,只是之前阳光太好了,几乎让她看不清,以为她们俩之间隔着的距离怎么都无法缩短。
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答应的了。
只是揣着那封信回家的时候,感觉自己包里装了个炸-弹,脑子里纷乱的都只有这一件事——
蒋镇轩要找同桌表白了。
如果她的同桌答应了……
那么,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程悠悠甚至都感觉自己只要一闭眼,耳边响起的就是婚礼进行曲,穿着婚纱的洛子衿和穿着西服的蒋镇轩手挽手从红毯尽头走来,而她届时甚至不知道旁边的观礼席上有没有自己的位置。
这想象的画面头一次让她觉得不甘心起来。
明明她比起蒋镇轩,跟洛子衿相处的时间更多……
心底有个小人儿叉着腰喊道:
“同桌会教我做数学题,虽然经常嫌我笨吧,但是她也只教我啊!”
“同桌在班上说话最多的人就是我了!”
“同桌肯定是最喜欢我的!”
最后一句喊出来的时候,自己都能发现自己的色厉内荏……
然而她竟然就这么被自己说服了。
如果洛子衿注定要跟班上的谁交往的话,那……为什么那个人不会是自己呢?
就算、就算洛子衿不喜欢她,那也不会让她太难堪的,她还是可以退回来做朋友,做那人一辈子的好朋友,对吧?
如此想着,程悠悠回到家里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给蒋镇轩回了个电话。
“对不起,镇轩,那封信……”
“嗯?”蒋镇轩不知道在跟谁一块儿玩,背景里的音乐声震天响,发出的声音几乎让她听不清。
后来他走到了安静些的隔间里,开口又问了程悠悠一句怎么了。
“对不起,我想了很久,觉得表白这种事情还是应该自己来。我没办法帮你把这封信递出去,真的很抱歉,镇轩。”
程悠悠拿着家里的座机电话,几乎每道歉一句就要鞠个躬,让从房间里写完作业出来倒水的程锦路过时,向她投去个疑惑的目光。
对面的蒋镇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明显的让程悠悠即便隔着背景里颇有些遥远的音乐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她听见蒋镇轩意味清晰地问了一句:
“跟那些没关系吧,是你不想帮我递,对吧?”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锐利了,几乎直直地刺到了程悠悠内心深处不愿意告知旁人的,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小心思。
她一时语塞,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对不起。”
程悠悠是真的觉得很抱歉……很抱歉和他喜欢了同一个人,所以没办法违心地帮他,怕自己多年后悔得青了肠子。
“我下次把信还给你,我没有拆开来——”
道歉完之后,她只能选择物归原主。
然而蒋镇轩却轻哼了一声,回了她:“不用,你帮我扔了吧,下回我写过新的。”
说完,蒋镇轩先挂了电话。
从那通电话开始,他们俩之间就隔了一道隐约的隔阂,程悠悠知道他们俩再也没法象之前一样。
不知不觉中,从朋友变成了……情敌。
她回到房间里,拿出自己从以前到现在买过的所有的信纸,想要挑出最漂亮的那一叠,记录下自己的心思和那无法诉诸于口的表白,然后亲手交给洛子衿。
只有这样的郑重其事,才能体现出她对洛子衿的重视。
然而遗憾的是,半天之后她发现,哪一叠都没有枫叶那叠好看。
程悠悠咬着下唇纠结了半晌,心情复杂地选择了那份枫叶的信纸,然后在旁边的草稿纸上一字一句地写下腹稿,又涂涂改改许久,才仔仔细细地将内容誊抄到崭新的枫叶信纸上。
也许越是刻意,写出来的字反倒没那么好看,她看着自己誊好的那张,觉得不尽满意,又在稿纸上把每一个字都反复练过十多遍,才拿出第二张信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往上码。
写着的时候,脑子里不知怎的想起课文《阿q正传》里面的主角来,他上刑场前画押时觉得自己一定要画出一个最漂亮的圆圈,然而最后却变成了一个q。
然而现在程悠悠明明写的是情书,为什么也要跟上刑场一样?
她在书桌前皱了皱眉头,把脑子里充满的高考知识点甩出去。
可是几天之后——
发生的一切恰好证明了她当时的预感。
程悠悠亲眼看着洛子衿将那封信在自己跟前揉成一团,然后就那样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连带着将她小心翼翼的期冀和攒起来的那丁点儿勇气击得粉碎。
等到她的背影被拐角处吞没,程悠悠一步步挪到那个垃圾桶边,低头去看垃圾桶,视线却模糊得无法聚焦,哪怕使劲眨眼也只能换来一瞬的清明。
她从垃圾桶里翻出自己那份被遗弃的心意,坐在曾经那块逃课时最喜欢去的空地上,将信封按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一点点抹平,好像这样就能抚顺自己胸口那阵随着呼吸漫上来的尖锐疼痛。
可是信封边缘在垃圾桶里沾上的污渍却无法被去除,她用手指在那块已经略干的污渍上搓了半天,发觉一点效果都没有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圣瓦伦庭’那里的风还是像以前一样大,从外头呼呼地吹了进来,想要把她的悲伤带到另一人的身边,却始终没追上离去那人的衣角。
……
尤瑾然敲了敲程悠悠的房门,在门口耐心地等着跟她商量事情。
不多时,门开了,站在门口的人眼睛有些红地看着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状态哪里不太对。
尤瑾然推了推眼镜,正想跟她说一下《灵均》剧组近期要上综艺宣传,邀请她参加的日期,然而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关心:
“你……还好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程悠悠之前回来的时候还高高兴兴地坐在饭桌旁,吃着章散和李思给她准备的庆功宴,结果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躲在房间里哭?
尤瑾然身为女人的第六感提醒她,她所负责的主播遇到了麻烦的情感问题。
于是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试图找出程悠悠在最近的时间内接触最多的人,想了半天章散和李思都不像是怀疑对象,而且程悠悠只跟谢佻去了趟米国……
等会儿,程悠悠刚到首都的那天晚上,好像出门去见了谁?
尤瑾然心中有了数,再想开口跟程悠悠说两句时,跟前的人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将她让进了房间内,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了尤姐?最近是不是平台又有什么事情?”
尤瑾然却没往里走,反而道:“刚才章散还做了蜜桃果冻冻在冰箱里,这会儿应该好了,你要吃吗?”
她感觉得先让程悠悠吃点儿甜的,抚慰一下可能受到了伤害的心,如此才能进一步跟她谈谈感情问题。
这个提议和程悠悠此刻的心境不谋而合。
感觉自己这会儿确实值得吃点甜品提升一下心情指数。
于是她跟着尤瑾然往客厅走去。
彼时谢佻也已经在隔壁用餐完毕,回来见到她从冰箱里拿出几碗果冻,‘哟’了一声,诧异道:
“我徒弟这是终于暴露出了兔子精的原形?”
程悠悠眨了眨眼睛,侧头去看她,然后蓦地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状态可能不太好。
她揉了揉眼睛,用软乎乎的声音跟自己师父解释道:“刚才在房间里追了个剧,所以才会这样。”
谢佻之前才刚从章散和李思那里听说了‘情书’的事情,哪里会相信她的说辞,只不过这会儿看她状态不是很好,也没多说,只是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仿佛大人在安慰自家伤心难过的小朋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