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雾水的若依和怕怕的小艾面面相觑。
息征回去后也睡不着,刚刚用膳时,对面坐着的祈岚肈几乎黏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不自在,可是回来了,面对一眼就能看见的小榻,他又不知所措了。
阿肇……
息征一想起这个人,就矛盾地翻身,抓着自己头发,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猛然之间,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连忙叫了熊孩子:“我该怎么办?”
熊孩子懵懵懂懂:“宿主大人怎么了?”
息征一愣:“你不知道?”
熊孩子哭丧着声音:“宝宝得了绝症,从宿主大人去给世界女主报仇那天起,就一直在沉睡,宝宝醒来的时候,就回来小量锋了。宿主大人,宝宝是不是要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熊孩子不记得让息征长长舒了口气。有种隐秘没有被他人撞破的安心感。
安慰了身为系统的熊孩子之后,息征言简意赅,三言两语说了关于祈岚肈对他的……情意?试图在自己这个同盟面前,寻找帮助。
熊孩子沉默了许久:“……宿主大人喜欢情敌大人吗?”
息征毫无防备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哑口无言了半天,才嗫嗫道:“……问这个干嘛。”
“宿主大人就说喜不喜欢吧。”熊孩子道,“实话才行哦。”
息征沉默了下,这才缓缓说道:“……我觉着不对,我的情感……已经被拿走了,所以我对阿肇,应该只是普通的喜欢才是。我已经没有可以去喜欢的感觉了。”
熊孩子怜悯般:“宿主大人,宝宝只是抽走了你对上个世界的情感而已,并没有影响你喜欢人的情感,而且没有了之前的爱慕,宿主只会更容易喜欢别人才对——虽然宝宝以为会是世界女主,没想到果然又是情敌大人啊。”
息征有种羞耻心爆棚的感觉,几乎难以遮掩他的脸红,这个时候只能庆幸熊孩子存在他的脑海里了。
熊孩子说的话,却让息征如彻大悟,原来……自己还有这爱人的能力。
那么……对象是祈岚肈呢?如果是他的话……自己对他是……
哪种呢?
※※※=
想着这种事,息征半夜半夜睡不着,翻来覆去,索性起了身,披了斗篷,沿着小量锋小径而行,清风徐徐,月光皎皎,寂静的夜里,偶有虫鸣,息征脚踩在湿润柔软的土径,漫无目的走着。
走过了若依的洞府,却没有一丝人气;息征顿了顿才想起来,好像若依和小艾一起,去了无双锋。
整个小量锋,只有他和……祈岚肈么?
这个认知,让息征晃了晃神,想要往回走,却不知怎么的,脚一步步迈出去,却绕到了祈岚肈的洞府。
息征在门口停了停,发现和若依那里一样,没有任何的气息。
不会是……走了吧?
息征自嘲般笑了笑,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脚步在祈岚肈的洞府门口停了片刻,息征转了身离去。空荡荡的小量锋,谁也没有,谁也不在。
只有他。
越来越急促的脚步迈的很大,息征总觉着心中烧起了一股无名火,烧的他,心疼。
绕过西竹外时,息征隐隐约约听见了一种声音,就好像是竹叶吹出来的小调,断断续续,急促,而破零。
垂在衣袖上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息征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假装没有听见,绕过去,回到自己的洞府,一切,也就结束了。
可是……脚不听使唤,听着不成调的音,竟然一步步,挪了过去。
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咽之声,微微晃动的竹叶沙沙作响,皎洁的月光下,坐在平圆光滑的石头上的人,手中捏着一片青色的竹叶,放在唇齿间,吐息变作了曲调,顺着绵长的音,宣泄着他的情愁。
白色的是月光,绿色的是竹林,蓝衣而坐的……是祈岚肈。
息征怔怔看着祈岚肈夹在手指中,举在唇齿之间的竹叶,被他含进了口中,用力咀嚼着,咽下。
息征有种不敢再看下去的念头,脚步往回缩了缩,想要悄无声息的遁走。
“师尊要走了吗?”
不等息征的脚撤回,祈岚肈的声音已经飘到了息征耳侧。
息征眼中染上了慌乱,在看过去的时候,祈岚肈已经侧了过来,一双眼平静地看着息征。
不知怎的,在祈岚肈此刻的眼中,息征逐渐找到了失去的冷静,平复了心情后,息征见着已经被发现了,索性上了前去,走进了几步,靠着一根粗大的竹子,静静看着地面。
祈岚肈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大半的位置来,对息征道:“师尊,过来吧,我们坐会儿。”
说着,祈岚肈解开了外衣系带,脱下了外衣折叠了铺在石头上,抬起眼看着息征。
息征心好像抽了抽,有些隐隐的钝痛。他慢慢走了过去,刚弯腰伸手碰触到垫在石头上的衣服,就被祈岚肈一把抓住手腕。
祈岚肈苦涩道:“师尊,夜里凉,石头太冰,您……将就下吧。”
这般委曲求全的……是他大徒弟。
息征手不自觉地抽了抽,祈岚肈很顺从放开了,刚刚被握住的手腕刚有了一丝温度,瞬间又消失了。
收回手,息征不自然说道:“夜里凉,你穿着吧……为师……我是金丹修士,又岂会怕冷。”
祈岚肈固执地看着息征:“可是我知道……您怕冷。就算杜绝了外界温差变化,您看着风气,也会添衣。师尊,我都知道。”
息征晃了晃神,这些都是因为他只是个凡人,虽然现在是修士,但是一看见天寒,就不自主地给自己加衣,倒不是为了驱寒,单纯只是……因为息征怕冷。
原来这些细微的事,他都看得见。
息征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心情坐在祈岚肈的衣服上,身侧是与他亲近过的人,胳膊与胳膊之间的距离不过拳头大,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有一种能感觉到对方体温的感觉。
两个人安静的坐着,一个看着竹叶,一个望着弯月,两人既不说话,也不对视,然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尴尬,仿佛两人中有一种天生契合的默契,这种默契,镶嵌着他们。
高升在头顶的明月,逐渐被乌云遮盖了一二,然后露出真容,如此反复三五次;息征眨了眨眼,发现这样的他太傻了,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太晚了,回去睡吧。”
祈岚肈投在息征身上的目光缱绻,语气温柔:“好,师尊先回,徒儿稍后就回。”
默默起身,息征总有一种不敢看祈岚肈的感觉,脚步匆匆而去,飞起的斗篷下摆划出一道弧度,卷起了飘落的竹叶,刚刚走出西竹外,息征听见身后传来了呜咽如泣般的竹叶小调……
脚步,怔住了。
半响,息征猛地吸了口气,握紧了拳头,沉着脸转身回到竹林,大步过去,对上祈岚肈错愕的眼神,一把扯落了大徒弟手中的竹叶,指着祈岚肈大喝道:“我欠你了么?可是我对不起你?这般姿态做给谁看?!”
祈岚肈从息征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时就一直沉默,一双眼深不见底,静静听完了息征难得的气急败坏,等到息征停下,他这才摇了摇头:“师尊不欠我,没有任何对不起我,我只是在赌罢了。”
息征眼皮子一跳。
坐在石头上的大徒弟起了身,高大的身躯掩住了月光,把息征遮挡的严严实实,祈岚肈伸出了手,试图去握息征的手,对方如同受惊一般慌忙缩了回去,祈岚肈这才自嘲般道:“徒儿在赌,师尊会不会对徒儿心软。”
“但是很显然,师尊比徒儿所想的,要理智的多。”
祈岚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叹气:“徒儿既希望师尊能稍微心软些,又不希望师尊违背本意的迁就徒儿,真矛盾。”
息征满腔的怒火,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熄灭了。
讪讪的息征嘟囔着:“没有立刻把你赶出小量锋,已经是为师的心软了好不好!不要得寸进尺!”
不等祈岚肈回答,息征又粗声粗气道:“别耽误了,赶紧回去!为师明儿还要去师兄那儿回复。”
祈岚肈从善如流,大步一跨,跟在了息征的身后。
前面白衣的息征,后面蓝衣的祈岚肈,两个人的脚步从泾渭分明,到渐渐频率一致。夜中,竹林小径,两道背影踩着月光,渐行渐远……
囫囵睡了几个时辰的息征第二天有些头晕脑胀,去了大衍宗掌门师兄面前,三言两语把关于仪倾阁的事情回禀了,刚走出大殿,就被磐勿师兄一把抓到一侧。
“师兄?”息征勉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不解磐勿叫他作何。
磐勿一脸正色,道:“师弟,你是不是金丹境界瓶颈了?多年未有突破,瞧瞧你大徒弟,啧啧啧,这都融合初期了,再给他几年,说不定就要冲金丹了!”
提起这个息征就不满,淡淡道:“师兄说这个作何。”
磐勿左右看了两眼,乐呵呵把乾坤袖一抖,掉出来一个从头到尾被一件大大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磐勿凑到息征面前说道:“别装了!师兄都知道了!”
“你是不是之前去仪倾阁的时候,把他们抓的女修全放了?中间有一个女子是散修,没有师门,还冰灵根,纯阴体质,上好的炉鼎之躯。她无处可去,被你的盒子送回了大衍宗来,这女子倒也知趣,说愿为你的炉鼎,助你突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