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义并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跳到大管事上面去了。大管事就是指镇国公,如今支撑着管事府的当然是沈拙耕沈先生啊。只是,沈先生的身份一直都是一个机密。赵成义不能把他的存在说出口。这并不是他要防着祁明诚,仅仅是因为职责所在。不过,既然祁明诚这么问了,莫非他猜到了一点什么?
赵成义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是大管事的夫人!”祁明诚已经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了,“她年轻时死了丈夫,不久前又死了女儿,但是这些事情都没有打倒她。在新东家的不怀好意中,她不仅撑住了门庭,而且还带着管事府找到了一份不一样的生机!瞧瞧,这样的女人,世间有几个男儿比得上?总之,我是很佩服她的。”
看得出来,祁明诚确实很佩服这位夫人,他的眼睛都亮起来了。赵成义心里想。
然而,祁明诚的猜测是错误的。大管事那位死掉的“女儿”其实并没有死,还摇身一变成为了沈拙耕先生。赵成义的面色扭曲了一下,为了不叫祁明诚瞧出什么不对来,他只能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祁明诚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续说:“沈顺总是念叨的主子也是这位夫人。说起来,我和她还有过一次合作。我把人工养殖珍珠的方法给了她。那个东西我自己吃不下,毕竟我没有什么后台,所以不如给她换作了人情。更何况这位夫人一点都不小气,我很欣赏她的为人,才会想要投桃报李。”
祁明诚说着说着,忍不住拍了拍赵成义的肩膀:“跟着夫人好好干,我看好你们啊!”
“嗯。”赵成义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赵成义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莫非祁明诚喜欢的是这样的女性吗?
在这个世上,很多男人都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妻子过分厉害,没想到祁明诚却欣赏能和他并肩站立的女人。看样子,未来的弟妹一定是个飒爽之人了。赵成义一时间心情复杂,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包春生面色古怪地走进了院子,说:“老板,有客人上门了。”
赵成义和祁明诚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包春生又说:“是媒婆。是住在咱们这条街最东边那屋的吴媒婆。”
吴媒婆是个口碑不错的媒婆。她会接生,因着她自己年轻时连生了三个儿子,而且她的手艺确实不错,因此找她去接生的人家很多。她既有了足能糊口的生计,就犯不着为了一些黑心银子做坏媒。
祁明诚立刻站了起来:“义兄,这媒婆是来找你的吧?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该我恭喜你才对。这是你家,媒婆自然是来找你的。如果要给我做媒,他们就该直接找我娘去了。”赵成义在脸上抹了一把,身上那一股煞气便又溢了出来。他把祁明诚按回凳子上。
“我帮你把把关。”赵校尉义正言辞地说。
包春生张了张嘴,很想对赵成义说,你这么凶神恶煞地坐在这里,别什么忙还没帮上,就先把媒婆吓跑了。然而,见祁明诚并没有露出反对的意思,包春生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别多事了。
包春生便出了院子,把吴媒婆领了进来。
吴媒婆被包春生提醒过,知道赵成义在祁明诚这里,一进屋子,脑袋都不敢抬,就先跪在地上朝着赵成义的方向磕了头。祁明诚吓了好大一跳,侧头望过去,却见赵成义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自在。
祁明诚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女方家主动向男方家提亲的情况,要是男方一口回绝了,那女方还要不要做人了?因此,吴媒婆这次上门,并不直接做媒,是受到几家托付试探来的。虽说如今有几家对祁明诚颇为动心,却苦于他家中已没有了长辈,没法从长辈那里得到默契,于是只能让媒婆上门来问话了。
总之,吴媒婆就是想了解一下祁明诚的择偶标准。只要她心中有数,以后就知道该怎么保媒了。
祁明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成义却觉得祁明诚是害羞了,便主动揽过了话题,冷冷地说:“我来说一句公平的话,我义弟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所以,虽说不求女方家里能给他带来多少助力,但绝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族中不许有作奸犯科品性败坏之人,就是为祸乡里的混子都不能有。这一点,还希望你能记在心里。”
吴媒婆想了想,觉得这个要求还算合理,便点了点头,恭敬地应下了。
赵成义又从其他方面入手,一连说了七八个要求。
吴媒婆听着听着,心中不免觉得赵成义有些苛责了。
不过,祁明诚如今颇得镇上的几家大户看重,固然因他本人条件不错,还有个原因是他和赵成义结拜成了兄弟,身后有了个将军作为靠山。赵成义对祁明诚越重视,那么祁明诚身上的价值就越高。
吴媒婆把这些问题看得非常清楚,于是带着某种忐忑的情绪,一一应下了赵成义的过分要求。
“我义弟长得这般好模样,那我要求女方花容月貌,这不为过吧?”赵成义又说。
吴媒婆略有些迟疑地问:“可是娶妻娶贤……”
“贤自然也是要的!我义弟识字,女方最好也识字;我义弟颇擅长做生意,女方若是会打算盘就更好了;我义弟常年外出,女方自然要性情坚韧,能独自操持家里;我义弟……”赵成义滔滔不绝地说。他在不久前刚刚得知祁明诚喜欢“厉害”女人,于是又说:“若见识手段不输男儿就更好了。”
吴媒婆:……
吴媒婆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婆了,她能不知道这一行当中的勾勾绕绕?一般情况下,如果一方瞧不上另外一方,要么他们就自贬,说自己如何如何不敢高攀,要么就像赵成义一样,故意提一些寻常人都达不到的要求。吴媒婆算是明白了,感情这赵将军虽然重视祁明诚,却根本没打算让他结亲啊!
坏人姻缘,罪不可恕。
赵将军总不能是明面上对祁明诚很好,心里又恨他,希望他断子绝孙吧?既然这种情况不存在,那他还故意做这种事情,理由就只剩下一个了。吴媒婆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法再做祁家的生意。
更何况,赵将军说了这么多不着调的话,祁家的小子竟然也没有阻止,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于是,等吴媒婆离开祁家后,借着她露出的那一点口风,大家就都知道了,赵家的那位分明是瞧上了祁家的这位了啊!祁家的这位对赵家的那位也应该是有心的。说不定他们俩迟早还能成为一对!
当然,大家不敢传赵成义的闲话,于是这些事情都是放在私底下悄悄说的。终有一天,这就成为了一个赵家人、祁家人都不知道的,当事人也毫无自觉的,然而在其他人那里却又人尽皆知的秘密。
就这样,祁明诚身上刚刚开出的桃花被好心要给他把把关的赵成义折了个精光。不,赵成义不仅是折了些桃枝,他还把整棵树连根拔起又放在太阳底下曝晒然后劈成了柴火塞进灶头中烧成灰了啊!
再也没有比这更坑的事情了。再也没有比这更有先见之明的事情了。
第52章
“其实我没打算在这几年成亲,刚刚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祁明诚说。他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要背着书包去学校啊,成什么亲!但如果他对着媒婆这么说,大家都会觉得这是他的托词。
赵成义却对此表示了理解,气恼地说:“我还不是和你一样。虽说现在年龄不小了,但不知怎么就是没有娶媳妇的心思。只是我的那帮同僚们啊,一个欧阳千总就顶三个媒婆了,我都怕了他了。”
“欧阳千总是谁?”祁明诚笑着问。
“都是自己人。其实是个硬汉子,要不是他一直硬气地扛着,凭着他的功勋,早就高升了。”赵成义真心实意地说,“我以前很敬重他的。只是有些人吧,适合远观,根本不适合天天住在一起。”
祁明诚心中有数了。估计是损友一类的吧,虽然赵成义口上说着嫌弃的话,但他和那位欧阳千总的关系应该很好。于是,祁明诚说:“要不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他也不会在你面前暴露了本性。”
“这倒是没错。自己人,都是自己人!”赵成义高兴地说。
祁明诚看了看天,问:“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别等到天黑时还走在半道上。”
赵成义跟着瞧了瞧天,发现他似乎确实该回家了。这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他磨磨蹭蹭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忽然问:“对了,反正你留在家里也没事,不如跟着我回去住两天吧?我们正好一起走。”
祁明诚还没说什么,赵成义越发觉得他这个主意真是不错,说:“走吧走吧,你难道就不想玉珠儿?她都想你了!咱们现在是义兄弟,你去我家里住几天,那都不叫什么事儿!再说,三郎、四郎刚走,他们的屋子空了下来,你也有地方住了。或者,你还继续睡我那个屋子,我去他们的屋里睡。”
祁明诚听着有些心动。他正打算用灵水继续帮赵成义调理身体。只是,赵成义刚回来时只在他这里住了一个晚上,于是祁明诚当时一共只偷偷给了他两滴灵水。加上今天的这一滴,也才只有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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