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的晚宴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唯独江楚凝一个人默默地埋头吃菜。她最怕麻烦，不喜欢吃海鲜，可是现在却严肃着脸，默默剥着盘子里的螃蟹和大虾，味道是好是坏尝不出来，反正能打发时间就已足够。
有个技术部的同事中了公司年会上的二等奖，举着个厚厚的红包粗着脖子大喊：“今天哥们儿我请客，咱们晚饭后再去嗨一把！”
这同事混的开，很多部门的人都认识，因此晚饭后大家闹哄哄地打了十几辆车一起去了KTV。江楚凝本来想回家，可是刚要起身就被小林拦住了。
“傅笙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我……我不去了。”江楚凝不喜欢那种闹哄哄的场面，她还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可是现在这么早……大家一块儿玩多好呀，傅笙哥，一起去吧~~”
江楚凝想起了家里那位，回去了，也只是跟他一起待着吧？那还是……
“嗯嗯。”
看到傅笙点头，小林像个小孩子般开心地拍起了手：“好耶！傅笙哥我们上车。”
KTV包房里没人在认真唱歌，大家都开着音乐玩游戏。江楚凝看看那些围在一起不时爆发出阵阵哄笑声的人，心里一阵烦躁，自己一个人走过去点了首歌，坐在角落里轻轻唱起来。
还是那首《你是我的唯一》，那个夜晚，深蓝色的夜空，楼下街道上绮丽炫目的灯光，从耳朵流进身体的旋律，还有身旁站着的那个人，落在唇上的一个吻，这一切如果定格，是多么美的一幅画。那么动听的歌曲，在那时充满了甜蜜，现在唱来，却透出一股浓浓悲伤和不舍。江楚凝没有注意到自己泪湿的眼角，直到发现自己声音突然哽咽，才调整了一下唱完最后两句。
歌声停止，包房里想起清脆的掌声，然后瞬间所有人开始起哄。
江楚凝朝另一个角落里看去，对小林点了点头，打算出去不理会他们的起哄，可是显然大家都不愿意放过这个闹事的机会。
“哎，傅笙你跑什么呀。刚刚看你唱的这么深情，该不会是心里有人了吧？”
“嗨，就是就是，看人小林听地多认真，还给你鼓掌，不表示表示？”
“来来来，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
“亲一个！”
……
江楚凝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人家小林那么好，我一个糙汉子怎么配得上，放过人家小林吧。”
大家轰然大笑。
“不过可不能这么放过你，来，喝几个。”
又是喝酒……江楚凝对这种液体真是喜欢不起来，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总是遇到这种被罚喝酒的情况……
“好，我喝。”
“好样儿的，来！”
“哟呵，小子酒量不错嘛，继续！”
……
胃里翻腾地厉害，两瓶酒下肚，江楚凝已经恶心地说不出话，捂着嘴巴就冲出门，跑到厕所里吐了个痛快。
最近真是太累太累了。心里，身体，江楚凝感觉自己正被一个疯狂叫嚣着的声音一点一点侵蚀。头痛欲裂，用冷水往脸上扑了几下后，江楚凝摇摇晃晃走到了一条走廊里，靠着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慢慢蹲下了身。
江楚凝再一次见到了周航。
他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从厕所里出来，点上一根烟，似乎并没有发现地上缩成一团的傅笙，径直抽着烟走过来，靠在了面对着傅笙的墙上。
“你好。”江楚凝首先打了个招呼，因为她怕等会儿让周航来发现自己，可能更会吓到他。
周航果然吓了一跳，手上的烟抖了抖，烟灰掉落了一些。
“你，你是谁？”
“我是傅笙，咱们是隔壁。”
“哦……”周航点点头，平静下来，继续扭头看向窗外。
江楚凝觉得尴尬，就主动开始了话题：“你看上去不太开心，因为没抽到奖品吗？”
周航没回答他这个有些俏皮的问题，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憋了很久才缓缓吐出：“我只是有些遗憾，明年，我可能就不在这儿了。”
“怎么了？你要跳槽？”
周航低着头露出了个苦涩的笑，摇摇头说：“这里已经不太适合我了。”
想起来之前偶然看到几个同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还不时看看周航，江楚凝想了想，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跟Leo有关？”
“你怎么知道……”周航惊讶地抬起头，眼神很慌乱。
原来真的跟他有关啊，这个社会，对待性向不同的人，还是没有那么仁慈。
“我喜欢的人也是男的。”
“你……”
周航张张嘴，无力地垂下头，这段时间以来的压力像座大山一样压得他无法喘息，公司里同事的闲言碎语，Leo的纠缠，以及回家后面对妻子时的心虚，还有对方的责骂与怀疑都把他几乎逼到了万丈深渊，如果不是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他可能已经失去所有希望了。没想到，身边居然会有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
江楚凝蹲在他身边，听着周航把自己的事一件一件讲出来。
“谢谢你，我现在感觉轻松了不少，这些事，一个人扛着真的太累了。”
江楚凝已经有些想哭，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拍拍他的肩头：“事情总会过去，不要放弃。离职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一切都会好的。”
周航终于笑了笑，点点头。
可是真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吗？江楚凝在心里问自己。周航轻松了一些，她的脚步却变得愈发沉重。
社会、工作、家庭、朋友，各方面的压力之下，他们可以承受住吗？就算自己可以，反正工作可以再换，亲人没有，朋友只有几个，社交更是少得可怜，可是施梓霖……他跟自己不一样，也不可以跟自己一样，而且叔叔阿姨若是因此被别人指指点点，她更不会原谅自己。
就……这样吧……
施梓霖在家等到很晚，凌晨两点十分，终于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等得太晚，施梓霖已经有些生气，虽然知道他们人多，还是担心他会出事，自己却连他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甚至……不敢问他，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可是看到醉醺醺的傅笙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进门的时候，施梓霖真的是恼了。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施梓霖就站在离傅笙两步远的地方，只要他伸手，就能扶住摇摇欲坠的傅笙，可是他没有动。
江楚凝没有意识到对面传来的寒气，只想着抓住身边的东西来稳住自己，以前都没有喝醉过，没想到这次喝得太猛，有了一丝醉意，眼前的景物变得起伏不定，看得人想吐。
“我……嗝……我和同事们喝酒了嗝……我们年会，你，你没看到……嗝……纸条吗？”
江楚凝难受地捂着嘴，感觉肚子好撑，打嗝后眼泪忍不住充满了眼眶，在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黑暗中，推开施梓霖往厕所冲了过去。
第二次，江楚凝吐的更凶了，眼泪和秽物不断地从身体出来，冲进下水道。吐到最后，江楚凝只是趴在马桶上干呕，明明身体难受得要死，可脑子里却还是在KTV时周航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这一切都是梦该多好，江楚凝想着，跌跌撞撞地起身簌了口，又打开花洒，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倾泻下来，顺着领口和湿透的衣物打湿温热的皮肤，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施梓霖紧握着拳头看着醉醺醺的傅笙，期待着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这些日子的冷淡和无视到底是不是因为他想逃离自己，想逃避两人要面临的阻碍。可是他在浴室门口站了许久，傅笙还是没有发现他，施梓霖也想就这么犟着，可是看到花洒下瑟瑟发抖的人时，还是心软了。
施梓霖过去一把将他拉开，转动开关将水调热，又迅速剥下了傅笙身上湿透的衣服，试了水温后，才将人再次送到花洒下，冷冷地说道：“你先洗澡吧，等会儿我们谈谈。”说着便转身走出去，可是没有成功。
傅笙拉住了他的衣角。
施梓霖转头，想发火，没由来的火气，可是他发现，面前那双哭过的眼睛看上去那么清明，没有一丝醉意，眼里的悲伤更是满得快要溢出来顺着水流滚落。心脏又是一阵疼痛，像被一只利爪狠狠掐着。
“别走……”
江楚凝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要离开他，可是此刻……不，我只是喝醉了，我，喝醉了而已……
施梓霖的无动于衷终于让江楚凝清醒了些，喉咙已经哽咽地发不出声音，而此刻不着寸缕的自己在他面前，更是让人羞愧地无处容身。缓缓松开手，转过了身，弓着背尽量让自己多一丝安全感，江楚凝咬了咬手指，轻声说：“你先出去吧。”
可是话音刚落，一股力量就从背后传来，将自己狠狠压在了冰凉潮湿的瓷砖上。
“啊！你……”
施梓霖从背后抱住傅笙，眼睛里像是在冒火，疯狂啃咬着他的脖颈、背部，听到他要说话，又一下将人翻过身继续压住，用炽热的吻将所有的话吞没，双手则三两下将自己身上的阻碍全部剥离。
不想停，这次绝不停下！
施梓霖低吼了一声后一把抱起傅笙，一手拖住他的臀部，让他的双腿缠绕着自己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背将他抵在墙上，让他不至于觉得太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