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半响,说:“不成。这事我不能做主,你应该去问钟叔。”
吕修竹直直看着他,肩上有雪也不拂去,雪落在他黑色的斗篷上,沈廉有点强迫症,伸手替他拂去了。
“你想来医馆做事,是你自己的意思吧?家里不知道吧。”
吕修竹闷闷的声音传来:“他们不需要知道。”
沈廉道出事实:“他们也不会同意,这样,钟叔就更不可能同意了。”
“要不,你先回去睡一觉再想想还要不要这样干?”在沈廉看来,平头会这样做无非是一时头脑发热的举动,睡一觉清醒了就好了。
“我听说,李先生请媒公替他家大女儿到你家提亲了。”吕修竹看着他,语气有些急迫:“你该不会答应了吧?”
沈廉一脸懵逼,“什么?我不知道啊。”他脑中浮现出李先生那苍白的脸色然后再想想他的女儿长什么样,害怕,完全想不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我是听说的,估计过两天就会上门了......我......”吕修竹咬咬牙,有些害羞,又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想你答应......我......我想和你一起......”
沈廉大惊失色,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观察着吕修竹,他低着头,垂着眼,看着自己脚尖,耳朵尖通红,两只手指不自觉地搅在一起。
典型一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形象。
不妙,实在不妙。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一开始他就有点感觉不对劲,可又自我否定了,毕竟自己没有那么羞耻地觉得人家会喜欢自己,这样实在太不要脸了。
事实血淋淋,意料之内也在意料之外。
“我觉得,答应不答应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吕修竹惊讶地抬起头望着他,他的声音是清冷,悦耳的,有好几次,听到他的声音,就会莫名地欣喜。可此刻,却令他浑身冰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合适,也不妨。总归是要成亲的,无论是我,还是你。”
“可是,可是你可以拒绝啊......”吕修竹不甘心地辩驳着。
沈廉扫了他一眼,没有感情的,只用一眼,他的身体便浑身冰冷。
“好。”沈廉吐出这个字。
吕修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绽放出异彩,眼中盛满了春光,然而下一句话却让他掉入了冰窖。
“那么下一次呢?我拒绝了这次,还会有下次,下下次......我都拒绝?”
吕修竹的嘴唇动动,想说点什么。
“你是我的谁?”沈廉的眸色是淡褐色的,淡淡的,在天地白雪的光辉下,似乎透着一种冷漠的剔透,说:“我为了什么?”
从希望的顶端跌进绝望的深渊,莫过于如此。
眼中的异彩瞬间散去,一片冻结。寒冬冰封的湖水,跳进去那冰冷的湖水填充鼻咽喉,甚至心脏,通通被冻得麻木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只是想跟他一起而已。很单纯的愿望,他甚至愿意留在医馆陪他。
可是,他是他的谁呢?
“如果没事,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外面冷。”
木门被合上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尤其清晰。
隔着的一层墙,迈不过去的墙,砸不开,也翻越不过去。他站在高高的墙外,他没有武功护体,也没有本事过去,甚至墙上有密密麻麻的荆棘,但总会有人可以过去,不是他。
许久,推门而出,梅花树下,雪地上只剩下残枝碎花。雪还在下,早覆盖了天地的痕迹,甚至那一滴滴的水迹也掩盖在层层雪下。
一声叹息,微不可闻。
两日后,城内做过无数媒的陈媒婆上门了。
钟叔就差八抬大轿把陈媒公抬进门,上好茶上好吃的,还专门空了时间来接待陈媒公,沈廉为防出岔子,也在一旁,可硬是被钟叔给赶了出去,说什么男孩纸家家听大人们议论这些事情也不怕害臊。沈廉挣扎地反复强调钟叔一定要冷静不要答应。钟叔摆摆手让他先滚。
沈廉在房间坐立不安生怕钟叔这丫的脑子一热就惦记着要他生娃传宗接代为沈家的医学事业作出奉献然后就答应了。幸亏这谈话也没持续多久,否则沈廉都要趴着窗户偷听了。
陈媒公走之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也是挥了挥手帕笑着说:“你再考虑考虑啊。”
“好好好......你慢走。”
咦,看这情况,似乎是谈不拢哦?
“看什么看,回医馆干活去。”
“那这是,没答应?”
钟叔皱眉:“你以为我是那些一手操办的家长?你不喜欢的我自然不会答应,虽说男孩纸家家这时候成家最好,但遇上喜欢的才是好事。但也不能一口就回绝人家,懂吗?”
沈廉点点头。
赏梅会过后就是过年了,各家各户煮起了腊八粥,剪窗花,衣服都穿得花俏,一眼放去,全是一片移动的染色板。
临近过年,大家都忙了起来,也越发多病人看病。沈廉整天泡在医馆,难免听些三大夫八大公一起八卦的信息,也老被问到终身大事,接着便是一群人都想着做媒,这个说自家侄子那个说隔壁老王,简直吓人。
“吕秀才家的那个小子定下了?”
“是啊,听说是开春就成亲呢,好像跟那个......”
“是谢知府家的小小姐。”
“哦哦,就是她。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吕家的嫁过去就是正夫,这吕家小子据说当时哭了一晚上闹腾了许久才消停。”
“啧,这吕秀才怎么也不管管......”
沈廉打算盘的手顿了一下,接而又重新极快地打起算盘,不一会就算清了药钱。
这会对方似乎才注意到沈廉和那位谢家小姐的以前孽缘,马上闭了嘴,同情地看了两眼沈廉。
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沈廉个倒霉催的被谢家小姐给抛弃了。
钟叔很忙,抽不出空去买年货,于是各种采办落在了沈廉肩上。
这会沈廉正大包小包拎着扛着,去买最后的东西,纸钱和紫香。进店里,打了声招呼,对方也在医馆见过沈廉,给他推荐了几款热卖的香。
店里还有一个人也在看着,身边还带着个小厮,穿着黑色的斗篷,低着头,听到沈廉的声音时,身子颤抖了一下。
“好巧。”
吕修竹面色冷淡点点头,也说:“好巧。”
沈廉又语穷了,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是缓过来了,可是,他的指尖却轻轻地颤抖着。本来想像老朋友一样问候,却还是住嘴。
他随便选了些店主推荐的东西买了就打算走了。他出门前,还是轻声说了句:“再见。”
人影并入风雪中,白悠悠的天地消失其中。
颤抖的嘴唇无力张开。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多情自被多情累,无情最是一身轻。
第四周女尊世界的男科圣手(八)
过年时,丸子头回来了。
丸子头这几年像拔苗似得的往上长,才十四岁就跟沈廉平头了,让沈廉不禁感叹这练武功的人就是容易长高。
丸子头也跟以前一样绑着个丸子,只不过没有以前可爱了,给人一种小道长的那种感觉。他一见到沈廉,双眼发光,依然很大的眼睛,满是欣喜,他像只愉悦的百雀鸟一样轻巧地向沈廉扑去,沈廉躲避不及没有那个身手,被扑了个踉跄。
“小公子,我好想你!”
沈廉扒拉下丸子头的手脚,嘴上嘟囔着:“不是端午刚见过吗?松手松手!”
这个年过得还算热闹,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了顿饺子,这边的人有在饺子里放铜钱的习惯,据说吃到的人就是有福气。钟叔勺饺子时,丸子头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势要把那几个包着铜钱的饺子给看出来不可,被不耐烦的钟叔给赶了出去。
吃饺子时,丸子头夹起一个饺子就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放在沈廉的碗里,说:“这肯定是个有铜钱的饺子!”又夹起一个,看看,再放进沈廉碗里......
沈廉:“......”
“别夹了!你整碗都给了我!”
......
沈廉不信这套,他比较担心吃到铜钱,把牙给咬崩了的危险。所以每一口都是小口小口地吃。果然,一锅里四个铜钱,全在他那里了。
过完年,丸子头又是依依不舍眼泪汪汪地被同门给揪走了。
立春,天气刚暖和点,谢知府家的小小姐娶亲敲锣打鼓走街窜巷,全城都知道了。连街上都沿路是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一整天。
沈廉也收到了一张请柬,红色面金色字。他送了礼金,没去。
又过了两年,钟叔大有让沈廉接手医馆的打算,居然开始让沈廉开始出外上门医疗服务,整天喊着老了。老了就想去看看老朋友念念旧到处看山看水放松心情,于是全部抛给沈廉,自己一个人带着王小就过江探望朋友。
沈廉焦头烂额地处理了一阵子,最后自己摸索出了一套,慢慢就淡定了。偶然打开剧情大纲,发现离任务点很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