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韩勋惊愣。
萧易从腰间的玉带上解下一样东面塞到韩勋手里,叮嘱道:“拿着本王的令牌,从朝咸门走。”
韩勋急道:“可此处如此多的卫兵……”
萧易提着剑往前一步,他神色淡淡,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年少成名,这些年征战沙场,胡人凶悍,遇上他闻风丧胆之辈却不计其数,眼下众人见他有动真格之意,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就这些人,本王还不放在眼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三弟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太子摆了摆手,他移步退到最后方,喝道:“上!”
本来迟疑不上的士兵们微微一顿,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忽然暴喝着朝萧易冲去,韩勋逮住机会,拉着刘慕辰便往门外跑。
“啊!”有士兵避开萧易,直接提刀往刘慕辰冲去,萧易一剑放倒一排人,又一掌拍在那人的背上……
刘慕辰侧首,只见那面色刚毅的男人和无数士兵交战在一起,也不知是谁困住了谁。雨势愈发迅猛,在那一片混乱中,他看见萧易转过头来,那眼神落在他的身上,竟含着淡淡的笑意。
刘慕辰的神思在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倚在韩勋的身上,两人迅速遁出魏府,才到门口,刘慕辰的身体便骤然一软,胸口边的伤痕隐隐作痛,刘慕辰忍不住闷哼一声。
“没事吧!”韩勋托着刘慕辰,焦急的神色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他喊道:“该处理扎伤口!”
刘慕辰抓住韩勋的袖子,方才为了让萧易放行,他强撑着身子,眼下乍一出门,淋了凉雨,只觉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一般,他深吸一口气,他一手抓着萧炎的玉佩,一手护着魏孝和给他的那卷纸,喘息道:“先……进宫……面圣。”
韩勋咬牙看着神色倔强的刘慕辰,他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他头上,喝道:“走!”
刘慕辰借力依在韩勋身上,两人冒着大雨寻着最近的小街往皇宫飞跑,雨水冲刷着刘慕辰的身体,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气力正一点点消散……
“二位公子三更半夜,是要往哪儿去?”街口前忽然传来低沉的人声,潘煦撑着一把伞悠悠走出,他的身后,几十个面无表情的士兵鱼贯而出,瞬间便将宽敞的街道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韩勋脸色骤变,他抬起手里的剑,冷声道:“这话,该我问丞相大人才是。”
潘煦笑道:“太子殿下亲自迎接重要人证,老臣自然要在此处接应了。”
刘慕辰抬眼看了看潘煦,喘息道:“只怕丞相大人……从未相信过魏大人吧。”
潘煦看着遍体鳞伤的刘慕辰,笑道:“万事小心为上,小女一事,老夫已然受教,这还多亏了王爷与公子呐……”
他顿了顿,老神在在道:“老夫与魏孝和一朝为官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老夫最是清楚,即便是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他也定不会任人摆布……”
刘慕辰吃力地扬了扬唇角,阻断道:“可惜大人与太子殿下千等万等,等来的却是小人。”
从潘煦的反应来看,他应当不知当时他们躲在大理寺内狱中,毕竟从明面上来看,萧易与他们并没有任何关系……
不对,祸福馆一事应该已经传开,只要萧允有心,那时的事必然已传进太子耳中……
“公子不必费心了。”潘煦看着刘慕辰凝重的脸色,笑道:“北定王入大理寺内狱一事老臣早就知道,只是那是在大理寺,老臣即便知道也不能如何,可是在此处……”
刘慕辰心中一凛,为了迅速赶往皇宫,韩勋和他特意挑了条人烟稀少的近路……若是潘煦今夜在这儿将他们杀了,哪怕凭着这雨,都不会留下任何血味。
潘煦既然知道他们到过大理寺内狱,那就不难猜到他们会到魏孝和府上,这么说来,太子会出现在魏府中,也不是因为等不到魏孝和,那么多的人,竟全是为他们而准备的?!
“还记得当日在御书房前,老臣对公子和王爷说过什么吗?”潘煦扬了扬手,他身后的那些士兵提刀上前,韩勋扶着刘慕辰的腰,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可不是萧易,放不出什么这些人他还不放在眼里的话,更何况刘慕辰还受了伤……
“小女自打回府以后便深思恍惚,皇上对老臣如今也多有疑心。”潘煦冷笑一声,喝道:“上!”
一声令下,那些士兵个个暴喝出声,倾盆大雨下,甲胄与兵器的声音异常刺耳,韩勋将刘慕辰挡在身后,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刘慕辰紧紧攥着萧炎的玉佩,胸口处传来的疼痛几乎能把他撕裂。
他想活下来……他不能死……
刘慕辰想起萧炎曾经问他,你为何不惜命?他当时是怎么想来着的,因为觉得自己不会死,因为觉得这是曦源的身子?
刘慕辰看着在前头浴血奋战的韩勋,只觉那时说过的话简直可笑至极,他不是不惜命,只是因为来到这个时代后,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濒临险境,或者说,没有哪一次濒临险境,是萧炎不在身边的。
“小心!”
韩勋暴喝一声,刘慕辰使了吃奶的力气踹飞一个迎面而来的士兵。
刘慕辰捂着胸口,他想起那日用来拍萧炎马屁时说得半真半假的话……
因为有王爷在身后护着我,我信王爷定不会让我出事。
当日只以为自己是信口开河,到了此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身体竟是比内心还要诚实许多。
因为有萧炎在,所以他不担心……
雨水朦胧着双眼,刘慕辰望着前头拼死抵抗的韩勋,忽然有种愧疚感。自己眼下帮不上忙,他替自己挡着,自己还尽想着萧炎……
难道真是快死了?所以念叨的也多了?
“驾!”就在刘慕辰的意识愈发模糊之际,街尾忽然传来一阵驾马声。刘慕辰堪堪转过去,只见一人驾着一辆马车疾速行来……
“手!”那人一手驾着马车,另一手迅速地将刘慕辰拉上车子。
“王……”刘慕辰本能地开口,却见那驾车之人蒙着面,正是萧炎从祸福馆里带回来的那玄衣剑士。
剑士与刘慕辰对视一眼,随后旋身跃下马车,他跳到韩勋身边一推他的肩膀,沉声道:“走。”
韩勋后背撞上马车,他看着那剑士提剑迎上前头蜂拥而至的士兵,微一愣神。
“韩大哥。”刘慕辰轻唤一声,韩勋反应过来,立马侧身翻上马车。
“驾——”
韩勋一拉缰绳,马车飞也似地冲了出去,赌在前头的士兵纷纷侧让,潘煦见状,大喊道:“追!”
“做梦。”玄衣剑士冷哼一声,剑气所到之处,兵士们个个脖颈流血,瘫倒在地。
雨水铺天盖地地洒下,上京城少人路过的这条街道渐渐血流成河……
韩勋手持萧易的令牌,从朝咸门进宫,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深入内庭,方被禁军给团团围住。
“什么人!”大雨中回响着禁军统领的喊声。
“兵部尚书韩建渊之子韩勋,奉北定王之命,有要事禀报!”说着,他朝那统领亮了亮萧易的令牌。
那统领看了一眼,又道:“那车内又是何人?!”
刘慕辰扒拉着车门从里面俯身走出,那统领见他满手是血,当即一惊,刘慕辰在韩勋的搀扶下走入雨中,他步履蹒跚,慢慢停在那统领面前,那双引人的桃花眼里曝出坚毅凌厉的光芒,他将那碎了小半块的玉佩摊在手掌上,血渍糊满玉面,刘慕辰沉声道:“事关……重大,请大人……网开一面。”
第40章 11.29
龙涎香味自炉中悠悠而发,萧世显的面容在一片雾气中显得迷蒙而叵测。
“皇上!太/子/党同伐异,为置轩宁王于死地,不惜谋害朝廷命官,陷万民于水火之中!我二人拼死面圣,求皇上明鉴,还难民与王爷一个公道啊!”
韩勋说完,便一头磕在了御书房冰冷的地上。刘慕辰跪在他身边,那遍体鳞伤的身子早已湿透,他轻轻喘息着,仿佛随时都能瘫倒在地。
“这药……是魏大人亲自交给草民的,请……皇上过目。”刘慕辰从袖子里掏出魏孝和先前递给他的小瓷瓶,一旁的掌事太监见状,急忙接了转呈给萧世显。
萧世显放下魏孝和亲书的那张供词,他阖着眼沉默良久,对那太监道:“找太医院院判来。”
那太监应声,萧世显又道:“把轩宁王给放出来。”
刘慕辰闻言,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他身子一软,几乎就要晕倒,好在韩勋眼疾手快,在他后面及时拖了一把。
刘慕辰稳了稳心神,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晕倒的时候,萧世显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到……让他有些心慌。
“易江!”萧世显对着外头大喊一声。
外头进来一佩刀士兵,看那装束,正是先前在外头挡着韩勋和刘慕辰的禁军统领。
易江走进门来,对萧世显躬身道:“皇上!”
萧世显沉着面孔,淡淡道:“户部尚书魏孝和罔顾圣命,因与轩宁王萧炎暗结私仇,隧戕害流民,嫁祸于其,现已畏罪自尽,传朕旨意,收押魏孝和满门,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