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说,”屠酒儿用胳膊支住地面,将身体的重量交给肩部,坐出一个极为妖娆的姿势,脑袋一偏,水腻腻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你来。”
长生在她那双似有漩涡般的眼睛里失神了片刻,目光又渐渐从她的脸挪到她细长的脖颈,然后是衣襟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看上去圆润柔软的胸,被衣封束得纤细的腰,碎花百褶裙下、沾着水珠的雪白小腿。屠酒儿轻轻一动,那小腿上的水珠就开始慢慢下滑,一点一点滑过紧致光滑的皮肤,在最后一个重力临界点上留恋不走,打了几个圆转,然后不经意之间忽然落下,“滴答”一声,刚好砸进长生的心窝窝里。
她低下头,用下巴遮住自己的喉咙,偷偷咽了咽口水。
“看什么呢。”屠酒儿踢起一簇水,水浇到了长生的衣摆上。
长生起先一愣,随即勾起一边唇角浅笑,她径直走进溪水里,任由那水漫过自己的长靴,淹上自己的衣摆,浸透她的小腿。走到屠酒儿面前后,她单膝跪了下来,就跪在冰凉的水中。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长生弯下腰,在水里触到屠酒儿的脚踝,“你要听么?”
“当然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屠酒儿笑着点了点长生的额头。
“天地初开时,三界还没有生出我们这么多神仙,那个时候没有玉皇大帝,也没有神尊帝俊,更没有阎王判官,自然也没有我。那时天地间只有伏羲与女娲二人,伏羲喜欢女娲,但是女娲害羞,始终不肯答应伏羲的求爱。如果一直这样拖延下去,天地间就一直不会再有其他仙神出现,该怎么办呢?”
屠酒儿好奇问:“该怎么办?”
长生轻轻地摸着她的脚踝,“有一天,女娲终于松了口。她说,你绕着这棵树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答应你。伏羲很高兴,于是他开始绕着树追她,像这样,一圈,一圈……”她说着,便开始用指尖绕着屠酒儿的脚脖子轻剐,屠酒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脚趾都缩到了一起,“别动别动,好痒啊哈哈哈哈。”
“但是伏羲怎么都追不上,他忽然灵机一动,停下了脚步,向后打开双臂,女娲便措不及防地——”长生一把握住屠酒儿的脚踝,温热的手掌在冰凉的水中给了她另一种奇妙的触感,“撞进了他的怀里。”
屠酒儿用亮晶晶的眸子期待地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伏羲就像这样跪在女娲面前,他说,”长生和屠酒儿对视上,眼里惯常冰冻的一层霜全部化成了水,温柔得仿佛春日江南,“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得一良人,吾在此跪伏为誓,今生一堂缔约,直至白头。吾为汝命,汝为吾命,一人尸骨入黄土,两双脚踏黄泉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要休且待青山烂。”
屠酒儿笑眯眯地看着她,“这真的是伏羲与女娲说的话么?怎么还有诗经里的句子呢。”
长生耳尖一红,随即无奈笑了笑,“好吧,不是伏羲与女娲说的。是我要与你说的。”
“这会儿你更像花初了,阿漪可写不出这样好的文章,”屠酒儿伸出手去摸了摸长生的头发,“明日给我抄一份,我拿回去裱起来,以后你要是变心了,我拿出来臊死你。”
“你……都不感动的么,我还以为你会感动到流泪的。”长生有点挫败。
“我感动啊,特别感动,”屠酒儿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什么东西,“所以你看,我因为太感动了,决定送你一样礼物。”
长生马上抬眼看过去:“什么啊?”
“当当当当,”屠酒儿将手里的帕子抖开,展开长生眼前得意地来回晃,“是你最想要的——鸭子手绢!”
长生忍不住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她好像从未笑得这么开过,完全忘记了固有的矜持和收敛。她从屠酒儿手里拿过手绢,放在离自己眼珠子极近的距离仔仔细细地看,一边看一边不忘问道:“血呢?”
“在这里,”屠酒儿指着鸭子屁股上的一抹红,“你当时叫我滴点血,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滴的位置吧……有点奇怪。”
“没事,”长生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依然盯着手绢挪不开眼,边看边笑,“真好看。”
“可不吗,本来我就只会绣鸳鸯,你非要什么鸭子,我学了好久喔。”
长生满足地长叹一声,终于把目光移向了屠酒儿:“夫人,你待我如此好,我该怎么报答你?”
“报答?”屠酒儿笑得肩膀一抖,“这么客气呀。”
长生陈恳道:“要不,我把洛河玉鸣送给你?”
屠酒儿嫌弃道:“我要它干什么啊,我又不打架。”
“那……把我衣襟上的雨花石送给你?”
“不要,一颗破石头,也就你把它当个宝。”
“那把神霄玉府送给你吧。”
“我要那么多空屋子作甚?再说了,你的府邸,我以后本来就可以住。”
“那你想要什么?你尽管说,只要我能给。”
“这可是你说的,”屠酒儿得逞奸计地一笑,“我要——新婚之夜,你在下面,任、劳、任、怨。怎么样?”
长生一愣,只呆呆地看着屠酒儿,不知该如何答。
“你要是不答应,就是食言,你若是食言,可就别怪我也不守承诺,”屠酒儿清清嗓子,掐起声音装作高喊道,“哎呀不得了啦,长生大帝给人洗脚啦,洗脚啦——”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第110章 朋友
两个人又玩闹了一阵子, 慢慢的长生也忘记了之前苦恼的问题。天黑了下来,屠酒儿想起屠苍还嘱咐要去狐狸洞吃饭,忙拉上长生往回走, 屠酒儿在前面急得光着脚丫哒哒哒不停跑, 长生在后面急得捧着鞋念念叨叨催她穿。
屠酒儿在狐狸洞口一边跳一边提鞋跟时,看见了许久不见的阿蛮, 她开心地喊了一声“阿蛮”, 飞快穿好鞋跑过去拉人家的手。阿蛮看见她也十分兴奋, 不停地说:“三三, 你能说话了, 能说话了啊!”
“早就可以说了,你个死丫头,不知跑去哪里玩,一直不来找我。”
阿蛮发现了屠酒儿的性子变化,又惊又喜:“咦,你怎变回原来的你了?真是太好了。”
“因为要成亲了啊。”屠酒儿向她挑挑眉。
“难得,难得。说到你成亲,我一听说你要嫁与仙界的长生大帝, 立马就从苍野之梧赶来了, 我说那个长生大帝……”阿蛮不经意一瞥, 看见长生那张脸时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我的娘啊你怎么长得和小道长一模一样!”
屠酒儿把长生拉过来,笑道:“这就是阿漪,阿漪是她在人间历劫的凡胎罢了, 花初也是,所以她们的样貌都是同一副。”
阿蛮惊叹了好半天才把嘴合上,啧啧叹道:“我还以为你摆脱了小道长的阴影,终于肯放下过往,搞半天,原来你还是没逃过她的手掌心。”
长生阴着脸,闷闷道:“你有意见?”
“我怎么敢啊,你现在可是大帝,”阿蛮笑得比哭还难看,“您可千万别计较我以前挖苦你那些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屠酒儿切了一声,笑着拉长生与阿蛮往狐狸洞中走,“巧官来了么?”
“来了,在里面坐着,”阿蛮耸耸肩,“不过她脸色很差,总是在走神。我与她打招呼,她和没听见一样,屠叔叔叫她也不答应。”
屠酒儿疑道:“为什么啊?”
“你还记得月柳吗?就是总跟在巧官后面的那个漂亮姐姐,”阿蛮撇撇嘴,“我听说她前不久病死了。”
长生脸色一滞,“你说什么?”
“月柳死了啊。”阿蛮又重复一遍,“有什么好奇怪的,那毕竟是个凡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生老病死不是正常的么。”
长生念起往事,她虽然与月柳不熟,也不觉得那女子多好,但一想起那年在橘巧官府邸时月柳说过的话,心里竟有些难过。
——“我心甘情愿一辈子都交给她,年轻时与她耳鬓厮磨,年老时给她洗衣做饭,死了也要埋在她周围,给她心里盖层土。如果她的心里不能全是我,那么永远有我,也是好的。”
她的一生已全部应了她说过的这段话,年轻时与她耳鬓厮磨,年老时给她洗衣做饭,死也应是死在了她的身边。但愿她的结局也能如她所愿,能够在橘巧官的心里永远留有一个不可或缺的位置。
屠酒儿见长生眉头皱了起来,收敛了笑意,小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怎么了?”
“没什么,”长生皮笑肉不笑,“我有点想见见那只猫妖。”
“不会是还记仇吧?她本来就放肆,冒犯你也不是她的本意,眼下月柳姐姐死了,巧官定在伤心,你就饶了她吧。”
“我说了我要为难她么?”长生负手向洞内慢慢走去,屠酒儿忙跟在她的身后,“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三人进了洞,分别与屠苍和胡芝芝打了招呼。屠酒儿看到橘巧官在一旁坐着不说话,悄悄蹭过去,甜腻腻地唤道:“巧官!怎么不和我问好呢。”
橘巧官这才回过神,发觉洞内又多了三人,她愣愣地扫视一圈,点点头,“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