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秋咳了一声道:“魏不忌在哪,带我去看看。”
邵日宛这边才刚应了一声,就听宋长彤破口骂道:“你这老不死的,还真好意思腆着脸让我来救你徒弟!”
他长得秀气又白净,张牙舞爪地样子竟然也不让人觉得出格。
郑千秋惯常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兴许是在邵日宛面前放不开面子,又咳了两声道:“在别人家门口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宋长彤才不管他,指着他的鼻子道:“装你奶奶个腿儿吧!”
郑千秋有些尴尬地斥道:“越活越倒回去了!这是什么样子了!”
邵日宛道:“进来说进来说,魏长泽好好的,多亏了宋道长的帮衬。”
这两人虽然是这副样子,倒也可以看出不是什么仇敌关系,相反怕是真有些交情。
魏长泽迎了过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师父。”
郑千秋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应,魏长泽自然也就不动。
一时间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过了须臾,郑千秋道:“你太不知分寸了。”
魏长泽道:“情势所迫,别无他选。”
“你走时我曾说过,此番行事凶险之极,令你速归,你又是如何做的?”
邵日宛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魏长泽,却见他并没什么反应,只是道:“劳您费心。”
郑千秋早已知道了这人的脾性,此时道:“那魔修呢。”
魏长泽道:“死了。”
“那就好,”郑千秋冷道,“区区一个魔修把你搞的如此狼狈,当真丢人。”
魏长泽承下了这份指责,并不狡辩。
其实这事并不是非要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只要他肯张嘴,李舒,郑千秋,都不可能不帮上一把,只是无论是他还是邵日宛,都不想去欠别人的人情,可是到底还是欠了。
魏长泽是郑千秋的徒弟,在天极门一事已经算是得罪了不少人,明年十二坞还有一场秦安大会要出场,此番只怕要立场尴尬些了。
邵日宛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失了分寸。”
郑千秋却道:“没人能逼着他做事。”
邵日宛这下无言以对了。
所幸郑千秋不远万里赶来也不是为了训徒弟的,魏长泽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真气与筋脉都十分熟悉,这日下午便运功为他护法,助他炼化体内的魔煞之气。
宋长彤讥道:“他这是看不起谁啊。”
“……”邵日宛道,“大概是我吧。”
结果魏长泽也并没有顺利的炼化了这些不属于他的真气,他突破了金丹三层本就根基不稳,是强冲了上去,又有魔气阻行,强行突破只会导向走火入魔。
郑千秋道:“筋脉紊乱,心经燥郁,或许冰池能有一解。”
魏长泽和邵日宛异口同声。
魏长泽:“算了。”
邵日宛:“在哪?”
郑千秋看了一眼他,“你不想回去?”
邵日宛问道:“是在十二坞?”
“正是。”
魏长泽一听便预想到了结局,只能笑叹着道:“那便回去吧。”
邵日宛要是知道了能治他的法子肯定是死活都不能放弃的,更别说那冰池就在十二坞了,这边刚听了郑千秋的话,他当晚便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天色刚刚暗下来,院中只剩了几个灯笼,众人都走了,邵日宛便站在小案前叠着衣服,一件一件地放进包裹里。
魏长泽从背后环住他,也不说话。
邵日宛微微回头道:“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就是不知道以后真走的时候怎么办,感觉对不起他们。”
‘他们’值得便是邵日宛的父母,他不知在魏长泽面前该如何称呼这些人,毕竟只有他知道其中的真相。
魏长泽道:“你要是放心不下,那我们以后就住的离这近点,你随时回来看看。”
邵日宛笑了,“你有钱吗?”
“开玩笑,”魏长泽混道,“砸锅卖铁也得给你买房啊,怎么,没钱你就不跟我了?”
邵日宛嗤笑了一声,不理他接着做自己手头的活儿。
魏长泽将下巴放在他的肩窝,逼问道:“唉,你啥意思这是。”
他越来越没有个正形,将邵日宛逼得弓了弓身子,笑着斥道:“别闹了。”
43.风云将起(六)
邵日宛本来已经和父母说得好好的了,可是第二天邵夫人出门来送的时候还是哭的眼睛通红。
郑千秋等人站在路口等着,邵日宛在这边擦了擦邵夫人的脸颊,轻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邵夫人昨日本来已经答应的好好的,怕是实在舍不得刚刚归家的儿子,忽然反悔了道:“你一定要去吗?”
邵日宛温柔道:“是啊,他如今不同往日,受了重伤,我实在放心不下。”
邵夫人:“你这孩子啊。”
“我们很快便回来,”邵日宛允诺道,“我此行并没什么危险,您就放心吧。”
邵夫人埋怨道:“你爹实在不配为人父,你要去那样的苦寒之地竟然也不来送一送,养儿子便是这么养的吗?!”
邵日宛笑道:“行了行了,他有事忙,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老伯在旁边道:“夫人宽心吧,少爷本事大着呢,谁也欺负不着。”
邵日宛却忽然想起来了点事,订对道:“您千万别忘了去寻人,就在秦安附近,若是找到了那孩子马上给我送信。”
赵老伯连连点头,“必然必然,我昨日便已经打发了些下人出去了,怕是几天便会有回信了。”
邵日宛心里一直惦记着方胜,可是他这边的事情接二连三,这些天他总想不通方胜到底去了哪,魏长泽倒是挺放心,只说这孩子有心气,有会些功夫,到哪都不至于爱欺负。
这边又说了半天,终于将邵夫人劝回了府里。
宋长彤早已经等不及这些儿女情长,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自己回了石寿庄,郑千秋咳了好几声,终于憋出了一句道谢的话,最后才如了他的愿。
有郑千秋在,来往十二坞不过是须臾的事情,他一手拽着一个,足下生风,简直像是腾云驾雾一般。
只是冬日的寒风在高速之下更加凛冽,马上便将人冻得遍体生寒。
等终于到了塞外的时候,邵日宛的手已经通红通红的,没什么知觉了。
十二坞在塞外边城还要以北,这里民风彪悍,匪祸成群,什么妖魔鬼怪都是有的,据说还有以杀人入道的人专守在此地蛰伏。
走过了这一条路,邵日宛才真的知道魏长泽当年挂着一身的致命伤到底是有多难才走到了十二坞。
入门之前还是一个石阵,三人落在地上。
郑千秋道:“顽石迷阵守门,飞不过去。”
他话是这样说的,却并没有打算带二人进去。
魏长泽倒是知道他的套路,只道:“我带他进去。”
郑千秋‘嗯’了一声,径自走向了入口,消失了踪迹。
邵日宛道:“怎么回事?”
“十二坞不接生客,”魏长泽漫不经心地道,“所有进去的生客都要自己去闯这个石阵。”
“他已经算给你面子了,让我带你进去。”
邵日宛本来听他这样说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走进去了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里面大有着玄机,石阵里好似有致幻的东西一般,自打人一走进便好像所有的石块都在移动,近在眼前的路口一走进却突然发现有石头堵着,并且所有石块都越靠越近,向着二人挤压过来。
魏长泽握住了他的手,扔出了一张符纸低声念了两句,忽而扬声道:“破!”
胸口好似移开了一块大石一般豁然开朗,终于不再感觉压抑。
邵日宛任他牵着自己的左拐右拐,所有的石阵都布有障眼法,除了记住步子绝无诀窍,迷宫之内另有迷宫。
第一层迷宫是虚幻,第二层迷宫才是现实,然而两层之间毫无联系,邵日宛眼见撞进一块大石头上,一睁开眼却是出路。
魏长泽笑道:“好了。”
“……你当初,”邵日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如何进来的?”
既然十二坞不让生人入内的话。
他其实是不想问的,知道了的话心里也不会好受,可是这些却理应是他该知道的。
魏长泽一看便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我当初没走石阵,郑老头巴不得我来投奔他,自然不可能让我死在里头。”
邵日宛本觉得会松一口气,但其实却没有轻松什么。
不可否认的就是魏长泽在没有他在身边的那些年吃了很多的苦头,就算有这么一两件看似顺心的事情,也消不了事实就是沉重的。
邵日宛刚到了十二坞便感到了不太对劲。
从他入了门之后,来往之人竟然没有一个向他俩打招呼的,全部目不斜视好似没看见一样。
魏长泽见怪不怪,随意道:“要不要出去玩?带你去逛逛。”
邵日宛愣了一下,“不去找郑老?”
“找他干什么,”魏长泽道,“冰池就在天山山下,想去随时就去了。”
邵日宛一时还不太理解他们之间人际交往的套路。
魏长泽也不给他解释什么,直接领着他回了自己平时住的房间。
里面布置倒是挺好,显然郑千秋没在吃穿用度上亏待着徒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