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两人再一次对视。
目光所及是印青坚定的神色,楚江知道自己一定拗不过下定决心的师兄,只能颔首。只是在转过出藏身角落的瞬间,楚江若有似无地提前了一步,将印青呼在保护范围内。
显然两人想得都太多了,丹殿早就空无一人。
不,也不能说没有人,季月依旧在。
只是这位丹殿的守查人侧卧在丹炉边供药童休息的软塌上,一动不动,好似根本没有察觉殿内还有第二波擅闯者。
身为同门,几面之缘后印象还颇好,印青自然不希望季月受伤。确定对方真的不省人事,而不是装晕后,印青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目之所及,印青不禁大松一口气。
季月并没有受伤,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酣睡更准确。只见他和衣侧睡,浑身上下全部穿戴整齐,宽大的衣袖垂落在地上,露出一段藕白色的手腕。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两弯柳眉完全舒展,让季月沉稳沧桑的侧颜瞬间年轻了许多,好像一块被重新打磨过的温玉,展现出原本动人的光泽。
看着光洁的手臂,印青微微皱眉。明明记得季月的手腕被男子狠狠捏住,淤青的痕迹即使隔着架子也能看见。
可如今,别说这段露出的皮肤没有任何痕迹,季月浑身上下也没有丝毫颠鸾倒凤后的淫糜气息留下。明明神秘男子故意引诱季月追着他兜了一圈,之后粗鲁又激烈的性爱里还充满了强迫意味。结果却在贪欢之后,细心地帮季月清理身体、整顿衣物,还将他抱到了卧榻上,设法令他安然入眠。
矛盾的做法,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到底是让季月记得这春宵一度,还是想让他忘记?季月醒来恐怕不会对一夜荒唐全无印象,但看身上的情况多半会以为是南柯一梦。
想到这里,印青脑中灵光乍现。
说不定对方本意就是想让季月以为……这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自己做的一场春梦?
联想到季月彻底中春、药之前,似乎还喊了一句‘师尊’,印青顿时抱住手臂打了个寒战:这不会是师尊色心大起,想吞了徒弟的计划通吧?问题研兽峰主的画风不是不问世事的古怪学究么,居然会为了个弟子这么大风周章?简直细思极恐。
印青开始暗恨当时和楚江一起着了‘七情动魄丸’的道,不然当时倒可以用系统看一下那个面具男到底是不是苏无思。
“师兄,还不走么……”
就在这时,楚江的声音响起。明知道印青肯定不是对季月有什么想法,只是单纯担心同门,但看见自家师兄盯着别的男人那么久,楚江心里难免吃味,声音里带着一股委屈味。
按说大男人在那里忸怩委屈应该挺恶心的,问题楚江的神情却是一本正经,依然是潇洒英气的模样,唯独低沉的声音与平时略有不同,这视听配合反而分外撩人。
印青被这样的楚江闪了一下,耳根不禁有点发软。
明明孩提时男主搂着他撒娇时,偶尔也会用这种儒软的语气,但长大后效果完全不一样。这样的男人,难怪姑娘们一个个都不愿放手。
相上了个不得了的种马,快乐并痛苦的滋味就这样来的吧。印青闷闷地抹了把脸,抬头露出如常浅笑:“我们去藏经阁吧,那里的守备恐怕比丹殿要严……咦,那是什么?”
就在印青准备移步时,季月忽然翻了个身,把夜闯的二人都些微惊了下。不过正因为这动作,原本压在季月腰边的东西露出一角。
一束月光恰巧透过窗棂,季月腰间的异物反射着幽光,在黑暗中分外显眼。
楚江比印青看的更清楚,三步并作两步,趁着季月重新翻回去之前,迅速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走吧。”
然后楚江看都没看到手的东西,直接把它揣在怀里,拉着印青飞向殿外。自知此时不是开口询问的大好时机,楚江任由印青拉着,享受徐徐夜风拂过脸颊带来的凉意。
等飞蹿出丹殿百丈开外,楚江引着印青到了建筑后僻静的树林,才缓下步伐掏出了怀里的东西。
印青好奇的低头,原来楚江手里的东西也是令牌,和他的那块长得差不多,上面也刻着‘研兽’二字,文字周围的花纹略有不同。不过两者最大的区别是质地:印青从思古那里拿到的令牌是透着特殊银色的金属令牌,楚江手中这块虽然闪着金光,但仔细看是木质的,而且看起来质地有些脆,不能长期保存。
“这是什么……”
被关在药园与门派隔绝了四年,印青对内门的事务如今还没有楚江了解,看着眼前的东西觉得陌生得很。
楚江却一副很熟悉的样子,耐心的开口解释:“这是内门发放的一种令牌,可以越过值守弟子直接穿过藏经阁的结界,查阅资料时不会被人打扰,可惜只能用一次。师兄之前暗示过我灵根五行俱全,绯颜姐知道后,为了入藏经阁查阅典籍,曾向英师姑求过一块。”
“所以这是季月为了进入藏经阁随身携带的令牌?”
听到楚江已经将秘密告知了绯颜,自家名义上的未婚妻还如此上心,这种甜蜜蜜的互动让印青内心一阵绞痛,但他还是抓住了楚江所说的重点——
有了这枚木质令牌,两人便可以躲过巡查弟子耳目,直接潜入藏经阁了。
可是……
“可是,师兄不觉得太巧了么?这里有古怪,季月师兄既然本就是高阶弟子有入出藏经阁的令牌,又何须可以申请这种只能使用一次的东西。”
楚江和印青想到了一起,这轻易得来的东西的确透出一丝怪异,就好像……
有人刻意暗中相助,将此物留给他们二人。
面具男模糊的身影在印青眼前晃过,下意识抚摸过一直藏在衣袖的另一块质地冰冷的金属令牌,印青脑内直指一个名字——苏无思。
莫非对季月下手的真的是这人,五位峰主中行迹最神秘的研兽峰主?
可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出手暗助自己,到底有什么打算?
无数疑问在印青内心翻涌,就好像眼前是看不见尽头的泥淖,但你却不得不抬腿往里走:想要跳过反派Boss的干扰,顺利筑基,只能抓住眼前的机会。
心中有了定量,印青看中的疑虑变成了决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有令牌在手,便用上,小江你愿意陪师兄冒险么?”
“什么是我陪师兄,明明是师兄在陪我。”
听了这话,楚江露出温和的神情,微微一笑,顺势牵起印青的手纵身一跃。
被楚江轻松带着跃上树头高枝,几下飞驰就往这丹殿不远处的藏经阁去,印青望着他与楚江交握的双手悄然用力,直到被两人掌中的令牌膈得生痛,都未放松。
察觉到印青的异样,楚江放慢速度,用自己宽大的黑袍一起将师兄揽住,柔声询问:“冷么,我们快到了。”
印青摇摇头,只觉得被楚江触碰的肩膀灼热无比,心却有一点凉意,因自己叵测恋情而凉。
第38章 下一站,藏经阁——
比起对于千灵斋而言只是个副业摆设的丹殿,藏经阁就要宏伟许多。
《三界》设定的世界里,小门派与修仙世家不计其数,但是敢称魁首的只有正道六大门、四大魔宗,以及始终中立、以买卖修仙资源和各类消息闻名的晋江坊。
这十一个宗门,不但占据了神州浩土上最顶级的灵脉,修建洞天福地来供养生生不息的弟子,更重要的是这些门派拥有雄厚的传承。
就拿最年轻的魔宗噬天门来说,这个门派虽然只有千年历史,但却完整继承了当年正道元天门足有万年的衣钵,门派内所藏用于突破修为瓶颈的典籍不计其数,在这种无所不用极其氛围下,吸引了一大批想用极端方法避开瓶颈的修士,开光期以上更不计其数。
又如中立的晋江坊,此门派最为神秘,敢游走在正魔两道间不偏不倚,对于门派底蕴的各种传闻更有若繁星,不计其数。
流传甚广的说法是,晋江坊建派祖师竟是一介凡人,以无灵根之身由史入道,皓首穷经,从天下卷宗中磨砺出修士都无法比拟的心境,开宗立派讲学为修士解惑,最终竟然活了三百岁才坐化。相传晋江坊深处禁地是万丈天堑绝壁,石壁上被雕凿无数空洞,从上至下摆满了从古至今的书籍、文典、史料、功法。
至于晋江坊的真实情况,其实只有偶尔在修界露脸的弟子才真正知道。
千灵斋的藏经阁修建在古浩山脉的最巅峰,广厦琼楼、雕梁画栋,同样奇绝巍峨。虽然比不得传闻中的晋江坊的手笔,但在六大门派中也算不错。主要是灵兽各方面的典籍卷藏,千灵斋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至于主修功法,传承近五千年的收藏,也总能找到一款适合门下弟子。
宏伟的藏经阁下,林海枝梢,一道剪影在月下一闪而逝。
楚江与印青相携,已经到达了藏经阁脚下,五重殿木质建筑从上到下都被巨型结阵笼罩,环绕着殿下基台一圈,雕刻着九九八十一处不同的篆体石符,显然把结界设下的禁止一直延伸到了地下。
藏经阁仅有两道入口,正门与副门。
正门阵法力量被削弱,但常年都有地字辈以上的高阶内门把手,只有通过他们的检查才能入内。不过从这扇门出入的弟子,可以将藏经阁中部分典籍的内容复制到玉简中带出参悟,前提是通过守门子弟排查,确认不是不传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