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姐,你被筛掉了。”认识风华总共不到半小时,可肖行却似乎对她心理承受能力估算准确,一点也不委婉地直道令人头疼的结果。
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肖行之于老王是推心置腹的好友,走人情推荐一把他当然不会拒绝。可作为下级的肖行一向公私分明,想偏帮风华也不能误了真正被录用的人。总之,公私事分清了总归无错。
风华扶着窗框,看着外边同样老旧的楼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拆迁,“嗯,我知道了。”照常理,她不该接到这通电话才对。
平平淡淡的语气传到耳中让肖行挑起褪成粽色的眉,她那平静的反应跟料想的一样,就像是在社会起伏中打过滚后经得起打击的中年人一般,这点挫折岂能折腰?实在是太过老成了。
“有个朋友正找人笔译,想介绍你去试试,有兴趣吗?”
早在肖行说到笔译时风华便打定主意,“有!”
“那好,你拿笔记一下他家的地址和号码。”
接下来,风华把他陈述的话直接刻进脑里记牢。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认真道:“谢谢!”
感激之意隔着电话也听得老清。肖行暗骂,只一通电话的事,简单得很,那么感性干嘛?弄得他这大男人都不好意思了。肖行不满地揉了把耳朵,不轻不重地嗯了声,“记得把号码保存,有事再联系,挂了。”交代完就急匆匆地挂断通话。
风华收起手机,指腹柔抚着眼前盆栽脆嫩的叶瓣,“小二。”
经历了两个世界,身边似乎没断过关心自己的人,这跟系统有关吗?心里有了猜疑,可答案的天平已偏向小二的一端。想到这里,她心头越发柔软,目光竟比秋阳更柔和,就连隔着几米距离的风锦也感觉到。
此刻风锦的心理是极度的不平衡,没错,就是嫉妒,凭什么害自己堕落地狱的人能光明正大地享受阳光。凭什么自己毁了她却能独善其身,不公平!
此刻偏执狂中二症发作欲毁灭世界,奈何力量绵薄,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此,甲缝纳垢的指甲偏黄发黑,掐上自己大腿内测嫩薄皮肉的力劲毫不客气,当痛盖过癫狂时他才能冷静点。他脸上破天荒地露出无害之意,更带着些许像是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嗓音微哑,“有风,我冷。”
风华歪头,黑发披散于肩头如水下滑,“体温反弹了?”
司锐
☆、偏执狂(七)
这话问来显然带着明知故问的调侃。
风锦不说话,只拿青蓝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眼睫毛在眼眶周围绕了一圈,但却像是被冷到般而不住颤抖,恍若落叶于溪水载沉载浮般无助,又如风雨中无凭无依的羽蝶。
“脑子有病。”风华暗自嘀咕。被那模样晃花了眼,背过身推手就把玻璃窗关上,冷风隔绝。
深蓝色玻璃挡了些本就不热辣的太阳光不至于亮得刺目,风锦勉强容忍,用去三分之一秒恢复面无表情,理所当然地提出生理渴求,“我……饿了。”
这小子愈发敢在自个儿面前“作威作福”了……不错,惯了几天胆儿就养肥了敢作妖。金主托着下颌骨暗吟小半会,然后淘米煮粥。风华搅了搅煮开的米就盖上了。缠人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变换不定,她很利落地拖过凳子就坐在他跟前,因而那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她光洁的脸上,“我们来谈谈人生,还有你的未来。”
单方面决定了谈话主题,风华继续道:“你对你的人生有什么想法?有幻想过你的未来吗?”
人生?未来?什么东西?能吃吗?风锦脸上写满迷茫,轻抬头瞅她。
知道他不懂,他的反应还在意料之中。风华握拳放嘴边,“咳!”
“你也知道爸妈去得早让你辍了学。不过你应该也看到了,现在家里很快就有收入,而你早就到了读书的年纪,我打算让你重新回去读书。”
“好啊!”
风华本以为要给时间他消化消化,好歹这关乎人生这大事,总该说一下自己的想法或者问些什么的。然而自己刚说完他就脱口应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感觉很儿戏。
本人回答得太快,以致风华沉下了黑呦呦的眸子。风锦随意而平淡的口吻让她觉得他没有摆脱原身对他的桎梏,“乖乖听话才能安身立命”好似成了他存活的一种手段和技巧。
以上纯属风华的猜想。
此刻风锦心下懊恼自己答得太快,却心情澎湃得不能自已,心脏鼓动失了频率。读书意味着他能学得更多,筹码多到不能再软弱可欺。上学岂能不去学校?不在她眼皮子下,自己的一些动作她管得来吗?! 狼崽子风锦野心勃勃,可还不是千锤百造过的老油条,心性鲜嫩得紧,澎湃的激动照脸上写却也不想让风华知道而坏了事情,最终欲兴奋又被抑制了兴奋的面皮扭曲得诡异,眼中透着如恶狼般的精光,穷凶极恶。
不用看风锦也知道自己的脸是何等模样,只好低头把脸埋低,低得下巴几乎贴上前胸,同时长刘海如帘垂挂也多了份保险。
从风华的角度看来,就是一个兔子小辈在板着脸的长辈面前怕得连头都不敢抬,乖乖巧巧,温温顺顺。照理说,能把女主囚禁后虐恋的男主心理都应该不怎么正常才对。更别论,他这几天一直盯着她看,刚才还理所当然地提出了生理要求,哪还会这般怕人?种种原因堆砌的违和感让她想忽视都难。
风华想弄清楚,不巧的是,这时电磁炉锅被水蒸气推动着就要外益。事有轻重缓急,她只好挑锅盖去了。
风华没再问,“可以吃了。”
白粥清清淡淡的,简单说就是不好吃。连续几天都吃这东西的风华都快忘了盐是什么味道,风锦病好了以后,水果没过多久就吃完,甜味也跟着断掉。别说她虐待儿童,连最基本的米粮都是她咬紧牙关挤出来的。风华咽了口就失了胃口,但仍坚持着如嚼蜡般地吃下裹腹。
整一碗粥下肚,风华喝够了,接连刚才的人生谈话,“就你现在的年龄,该读初一,可你三年级没读完就辍了学……你想重读小学,还是跳读初一呢?”
风华给时间他考量,抿了口更淡的白开去去口腔余留的味道,感觉心情愈发不美好。
风锦装模作样地沉吟了半晌,眼睑半敛,“初一!”
风华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带着户口本跑学校。现正居十月中旬,不上不下地恰巧卡在初一第一学期。风锦半途插班,加之小学中途辍学免不了让人往坏处联想,导致困难重重。谁愿收下意识被划为“坏学生”的风锦?只怕收了个刺头破坏班级纪律。
与其说是去选学校,被学校选更为恰当。被多次拒绝后,风华唯有铩羽而归,退而求次。
风华瞧眼纸上一竖列校名中拍位最后的林高四中,昨晚她看上的学校几乎都看不上她,现在只剩这一个在m市的综合分数排名中等偏上的了,不算好却也可以接受,但是离家有点远。至于风纪差的学院?根本入不了眼,也不想入眼。风华想过最坏的结果,大不了自己手把手把他教会。风华略感烦躁地揉坏了纸条丢了,大踏步前行,颇有背水一战的勇往直前。
风华不算倒霉透顶,衰久了倒也迎来了柳暗花明。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她出来时风衣袋里折叠平整的学费单在安静酣眠。事情解决了一桩,风华绕过几段路寻到了肖行交代过的地点——豪华别墅群中的一栋。花草环绕,院子不大不小却胜在别出心裁地巧妙设计将每一处都利用充分且相互配合。
总的来说,就是主人家很有钱。
风华多少都有些仇富,对比下自己的就心理不平衡了。压下这小小的情绪,风华敲了敲门便分神瞧着白墙根端一阑珊彼此簇拥的金菊骨朵错落有致,秋季里它艳冠群芳,当仁不让地散发院落中香味的主调。
门开了,穿着围裙的大妈看着风华疑惑道:“你是?”
“我是过来应聘翻译一职的风华。”
“哦,请进。”主人家应该叮嘱过,大妈反应很快地把人请了进来,还给她盛了杯水,“风小姐,先喝杯茶,我去请先生过来。”
风华有些口渴,也就不客气地喝着,同时把周围的装潢扫视了一圈,更认定了保姆大妈口中的先生很壕是个不争的事实。
高墙上,时钟黑色长针滴答着走了二十多圈后,主人家才姗姗来迟。
来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西装加身,身材偏高略有发福。脚踩着不急不燥的步伐过来,稳重坐下,笑容益满了恰到好处的友善,很是平易近人,“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让风小姐久等了。”
风华也跟着说文绉绉的客套话:“是我这不速之客来得不是时候,多有叨扰。”
茶已发凉,时寒着手重新泡了一壶,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他左手五指齐并离紫砂壶稍远,右手捏耳,从容不迫地上下起落,琥珀色的清茶倾注而下,至八成满时停滞,“请。”
看样子似乎是个陶醉于茶艺的行家。
风华这门外汉自然不懂,尝了口精心泡制的清茶,除了味道更淡外就跟阿姨泡的一个味,感觉像是茶叶放少一般。风华自然不会说出来丢人现眼,默然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