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业余奸商 (丁巳)

　　他的脑中有无数数据乱窜，随着他的意识，整个人从光历上窜到了房内护士的个人终端上，沿着光网四处巡了一周，又渐渐自光网上剥离出来，变回了一个由字符组成的人形轮廓。
　　全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时安终于确认了自己不是个人的事实。
　　他成了一串可流动的数据，一串编入了位面活体传输程序的数据。
　　医生又跟陪着时父进来的男人交代了些什么，时安皱了皱眉看着那个男人。
　　他认识这个人，这是那个在五年后研究出提高生物波活性药剂的冀北。
　　他紧紧地盯着那人的双眼，沉吟一番后，整个身体散成一道数据波，十分轻易地侵入了冀北的个人终端中。
　　冀北的个人终端戴在手腕上，时安从这个角度望向病床上的父亲。时博士面容安详，没有半分往日和时安争吵时的臭脸色，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然而生物波沉眠，这种俗称是植物人的病症直到三年后才得以研制出治疗药剂。
　　前世，父亲就这样一睡不醒，时安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何烽川！
　　二十年前，时安的祖父提出了位面技术概念，在其早逝之后，时安和父亲时章便接过了长辈的衣钵，继续进行位面技术的开发研究。然而就在四年前，父子二人因为研究理念出现不可调和的分歧而分道扬镳。时安离开了时章的研究所，转而接受了师姐的邀请到何氏旗下的研究所供职，结果却让他真的先父亲一步研发出位面系统。
　　这项本应为世界称赞的盛誉，最后却并没有落在时安身上。在何氏旗下研究所供职的五年，时安总共开发了三代的位面系统，掀开了位面发展史上新的一页，而在何烽川的移花接木之下，这一切的名誉都成为了时安的师姐，也就是何烽川合法妻子的囊中之物。
　　可在时安发现并为之反抗时，一连串的意外接踵而至。何氏只看到了位面系统带来的巨大利益，却不知道位面系统的诞生源自时家人的生物波，时家人自然也不会将底牌告知外人。时安干脆离开何氏，却和父亲双双出了意外，时博士还因此生物波沉眠，成为了植物人！
　　生物波乃生物个体独有的意识波段，生物学界认为其实质上与古早所说的灵魂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灵魂受创对于人类而来几乎是不可逆的伤害，幸而时博士只是陷入沉眠。
　　时安收回了停留在时章身上的视线，眼底深处藏下了无数情绪。冀北三年后才成功开发出治疗药剂，但是此时的他一刻都不想等，三年间的变数他没有丝毫的等待兴趣。
　　他将心思全部放空，开始尝试着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只是在尝试着运行程序时，整个人却一阵眩晕。
　　潜意识中，时安感觉到冀北的终端内，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他顺着程序公式沿过去，就看到底端有一块小小的能源舱，里面承载着大约三盎司用来提供个人终端基础运行的能源。
　　时安一口就把三盎司能源吞下了，但是眩晕感还是没有丝毫消失。他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体内空荡荡的能量核，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袭来。
　　如今的华夏兑星基础能源都是来自于行星热能，这种热能由政府供给，具有清洁性和不可复制性，于是它的储备量成为了华夏发行通用货币的衡量标准，最后直接被用来制作成通用货币，防造假效果一级棒。
　　时安大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程序信息，这么庞大的数据流，要保持运行必定十分需要能源的支撑，而能源最大的来源就是通用币……也就是说，他要活下去，必须要钱，大量的钱！
　　而他要救治父亲，也要大量的钱！
　　还有何烽川……想到自己濒死前的绝望，时安咬住了牙根。
　　他环视了四周一眼，目光停留在冀北的个人账户信息上，那带着长长一串零的账户余额仿佛一盘红烧里脊一般，香味不停地诱惑着他。
　　钱是个好东西。
　　时安感受着自己虚拟的身体，嘴角扯开了一个无奈的弧度。
　　或许他需要一个助手。
　　·
　　潜伏在冀北的个人终端里，时安跟着他离开了医院。
　　这家医院坐落于乙字洲府中心街区，时安随着冀北出去才发现三年间这里的变化竟然还不少。冀北刚步行了几步路，身边便突然停下了一辆小型的私人飞行船。
　　这是一辆只被允许在地上五米范围内飞行的低空飞行船，售价低廉，在乙字洲这个以土豪洲著称的华夏兑星第二大洲洲府，基本就是吃其他飞行船尾巴扬灰的角色。
　　冀北并没有停下脚步，那飞行船内却很快就走出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小跑着几步追上了他，“冀北，等等我啊！”
　　那胖子气喘吁吁地截在了冀北面前，脸上瞬间就绽开了一朵谄笑的花儿，“冀北你还记得我吗？”
　　冀北面上不解，但还是带着友善的笑意看着那胖子。
　　“呀，看来是不记得了呀！”那胖子突然扯了扯袖子，露出了手腕上带着的一只黑色腕表，“我可是你幼稚园同学啊！你这记忆力不行啊，用不用我给你买点增强记忆力的药丸？别跟我客气老同学，最新型号的位面系统，分分钟帮你买到修真位面A线的凝神丹，这可是好东西，给你优惠点，打八折怎么样？”
　　冀北的视线挪到了对方手上的那块腕表，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一些。
　　那胖子看到冀北的表情，顿时觉得有戏，忙不迭地就开始推荐起自己的商品，“你可别小瞧这丹药，修真位面的好东西啊！”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个人终端内的数据版时安虽然闻不到那味道，但是从胖子那陶醉的神情就感受到了那所谓“凝神丹”的魅力，这时候的位面系统……他不禁皱了皱眉。
　　“如今市面上的位面系统仅限于通讯功能。”冀北声线竟然是难得的温和，时安一顿，接着就听到冀北说到，“你的位面系统是从哪里来的？”
　　那胖子摆出了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靠近冀北小声说，“你这是不信了？我在何氏有人，自然有门路！你现在不要的话，改天可别说我好东西没有便宜老同学！”
　　“你手上戴着的腕表，是华乾集团旗下通讯分公司生产的Z3型个人终端，只有最基础的个人信息集成和通讯功能，并不具备任何的位面技术加成。”冀北语气依然十分轻缓，“而你手中的瓷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华乾家居产品分公司去年周年庆发给员工的纪念版干燥剂包装瓶，里面的凝神丹应该是干燥颗粒？”
　　那胖子手猛地一抖，整个人往后狂退了几步，脸上挤出了几丝干笑，“啊哈哈哈老同学，跟你开个玩笑嘛！”
　　“我没有上过幼稚园。”冀北微笑，指了指那纪念版瓷瓶上每个员工专属的编码，“另外，工号35591，诈骗是犯法的。为了不影响公司的声誉，我可能会向你的上司建议对你进行开除处分哦。”
　　那胖子这下连干笑都挤不出来了，将瓷瓶迅速塞回了背包里，麻溜地一个转身就往飞行船上跑，不过转瞬就驾着飞行船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安看着喧嚣而去的飞行船背影，带着些审视的眼光地看着冀北。五年前的这个时候正是位面系统的传闻满天飞的时候，动不动就有人说自己手上有哪个位面的商品——冀北全程都保持着十分温和的态度，最后轻易就放走了诈骗犯……
　　这个冀北，看起来好像是个温吞的老好人啊？
　　时安一直硬邦邦的表情稍稍缓和一些，或者他可以尝试跟这位达成合作关系。
　　冀北是华乾集团的高层，本身是生物学方面的专家，重点是，外界传闻这位跟何烽川是死对头。
　　时安蛰伏在冀北的个人终端，跟着他上班下班外出回家，将对面的行为数据依次记录下来，最后整理出了一个对方的可合作信息星值表。
　　有钱有渠道，五颗星。
　　性格温和友善，五颗星。
　　跟何烽川不和，五颗星。
　　他看着虚拟表格，又再次审视了自己身体内的数据信息，斟酌许久，终于输出了第一条和对方沟通的信息。
　　【你好，请接受位面系统S2认主。】
　　华夏兑星乙字洲郊区的一处独栋别墅，冀北从研究所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刚摘下了领带准备走进浴室洗澡，脑海中就忽然浮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动作微不可见地稍稍停顿了半秒，随后脚步继续往浴室而去，只是唇角微微勾起，语调轻缓，“认主？”
　　时安将自己的声音调成机械的质感，硬邦邦地开口：【位面系统S2，认主后可帮助宿主穿梭不同位面，实现宿主的位面理想。】
　　冀北不动声色地打开了个人终端的环境侦查功能，已经将他个人终端内部环境彻底掌控时安立即就察觉到了，他脸色一冷，【不必多此一举，S2暂时寄居于您的个人终端内。】
　　冀北脸色不变，依旧保持着笑容，慢条斯理地脱掉了上衣，“麻烦具体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