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他才出城来。婆婆本是要留在宅中的,她向来在宅里都要留到八时左右才出宅的,可是今天出了这样一桩事情,她怕仅是范禹回去,可能又处理不好与祖辛之间的状况,那她若跟着回去,如果到时真又有什么情况,她也能临时站出来调解一下。
他二人回到山上家里后,婆婆只是回了她在前头房子的卧房里,倒并没有一开始就跑到范禹他们房间里去劝他们,还是希望他们自己的事情能自己解决了。
范禹一回了他房间里,就见祖辛都已躺下了,就只床侧矮几旁的另一张桌上点了一支细烛,残灯如豆,不安地摇曳着,晃得他心里还有些无端的“害怕”,他好像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想过这事会被他自己弄到了现在这步田地。要是真不可收拾,也不知该怎么办。他一想到如果不可收拾的话,那就得在将来的无限久远的岁月里,天天都要对上祖辛的覆了一层霜的冷脸了,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简直不能忍受那样的日子。
也因此,他就觉得说来说去都是得怪那个夏侯乙,他说的那到底是什么破烂招术,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枉他今天下午还抱着一腔热情地去实行了。
他被那一点如豆的微光晃得心烦,便索性转身去厨房里取了一柄粗的过来,由那支细烛上接了火,也不用烛台了,只是熔了蜡滴在桌面上,将烛安好,再给它加了一只纱罩。跟着,就轻轻地“噗”一声吹熄了那支细的。此时,他看了一眼祖辛,见他还是那个侧卧向内的样子,且还是动也不动的。
范禹想着他不应该这会儿就真睡下了,故而就走近了他们那张床,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自己那床被子被床上现在躺着的这人给踹得老远的,危危的就像是悬在那处床沿上似的,可见这人当时踹的时候有多气。
范禹也有些无奈,他先是将自己的那床薄被重又铺叠好,跟着,就侧身坐上床去,还勾头到祖辛脸向着的那个里侧,想看看他睡是没睡的。
祖辛是没想到这人回了来又是换蜡烛又是做什么的,竟这会儿还将头都伸了过来了。也真是没眼色,难不成没看到自己正在恼他吗?他本是睁着眼盯着那堵墙的,还竖着耳朵听这人正在房里做些什么的,哪知他竟把头都勾过来了,而他则一时间失了防备,睁着的眼的样子被抓了现行,而他又因下意识的反应而在他勾头过来时猛地把眼闭紧,这样也好装睡的。哪知闭眼的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也被抓了现行。
他没办法,就只得又睁开眼来,问:“你伸头过来看什么看!”范禹说:“我就想看看你睡了没,也不知道你气成哪样了。”像范禹这种人,在这种时候也只会说这么几句老实巴交的话——一点效果都没有的话,不比那些嘴上会说的人,一哄起人来一套又一套的,没两句就能把正气着的人给逗笑了。而他不行,他只会几句实在话,听起来不痛不痒的,原本若是气着,那那人听了这些话后,也还是气着。
祖辛狠狠剜了他一眼,因眼珠子使力过猛,而使得在某一角度看他那眼睛里的眼白竟不输他们家小正的那样多。范禹被剜了一下,也不气,正欲说些正经赔不是的话,哪知这时,祖辛忽然“哎呦”一声,一手捂了肚子,脸色苍白地定在了那里。
跟着,他连哎呦也哎呦不出了,只是两腿的膝盖向肚子那处蜷起,整个人直冒着冷汗。范禹忙问:“哎,你这是怎么了?”祖辛蹙额、神情相当苦痛地答道:“我准是喝生水喝坏了肚子了。”范禹不用问是什么生水也知道是没有滤过的生水,他们现在这都喝惯了好水了,猛地一下子又喝进去以前孬的水,那一定要闹肚子的。
范禹只说:“你先忍一下。”跟着,就去前头推他家最早的那辆小的板车过来后边房子这里,再把马牵了出来,把车套给马架上了,因驴拉车时总是相较于马拉车要颠簸一些,故而就要让他家白马来拉这车。
他进了房里去把祖辛驮了出来,板车如今是用作婆婆与祖辛往返于山上家里与山下城中宅子这两地的工具,有时由山上带些自家种的菜下去,还会运送泡发好的三角麦糊下山去,每日归家来后,板车里总还是会余一些篾篓竹筐等什物就那样堆积在里头,不过范禹之前将这板车推来他们这后面房门前时就已将上头什物清空了。
这会儿只有祖辛一人拱肩缩背、蜷着双腿地坐在里头,范禹还由柜子里拿了一件已洗净收放好的冬衣给他盖上。跟着就锁了后头的门,婆婆也跟着出来了,一看就问怎么回事,范禹说祖辛瞎喝水喝坏肚子了,还说先不说了,先带他下山入城求医要紧。跟着就匆匆辞别了婆婆,牵着马往山下赶去了。
这时已是晚上八时,这天到了晚上时也阴得很,天上疏星寥落,只有淡淡的几点亮,连月亮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范禹知道城里哪里有离他们最近的医庐,他成日在街上跑,对这鱼女城已算是熟得很了。
这时的街上自然不比白天时热闹,尤其是城北、城东这一片,到了这个点就冷清得很,不像城南那一块,这个点的大街上兴许还是相当喧腾的,又或是城西也是要热闹一些的,虽不比城南那种最繁华的地段那样喧腾,可仍是会有一种被压低的嗡嗡声,总不会像是这城的这一角这样地静寂的。
范禹牵着马由大启街拐进了一条巷里,这巷里有一间医庐。他走近一看,当然是知道这时候这医庐也早已关了,连排门都安上了,只能见一块排门的那个板上有张医庐例行要贴着的纸片,上头写:如有急症,请绕至医馆后门处叩门。
那纸片上方的檐下悬着一个灯笼,连宵彻曙地照着那张纸片上的字,这是这城里几乎家家医庐的一个规矩,基本上都会贴上,只有那些实在接不得夜诊、急诊的医庐才不会贴那张纸。范禹凑近了去看看也是因他以前来时是在白日,也不知这家夜里给不给人医病的,看到了门板上贴有这张纸他也就放心了,紧忙地牵着马绕到这家医庐的后门处。
他接连几下地叩门,敲得那后门有一种沉闷的“梆梆”声,却又不敢再往大声了敲,怕人家说他粗鲁无礼。
不多时,便有一个女声来应门,说:“来了!”跟着,后院门内的那女人就将门开了。范禹乍见这女人时觉得熟得很,他借着夜色看了几眼,认出竟是他以前在街上摆档时旁边那豆腐摊上豆腐壮士的妹妹,倒是从未跟她说过什么话,也没想到她竟会在这医庐里出现,还在想着难不成她是嫁给了这间医庐里的大夫。
只听这女人向房子里叫了一声:“二哥出来帮忙,病患自己走不了。”这时就见豆腐壮士也出来了。范禹因祖辛正忍着痛、急需医治,也就没细问怎么这豆腐壮士也在这里。倒是豆腐壮士先简单交代了一下,说:“呀,怎么是你啊。这间医馆里的大夫是我家大哥。”一边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层关系,一边将祖辛驮到了背上,往房子里走去。
原来这豆腐壮士的父亲本就是行医的,而母亲的本家原是做豆腐的,后来家中孩子生了四个,倒是幸运地生得男女多,而只有一个囝。家中的老大就跟着父亲行医,而豆腐壮士行二,则与他三妹一起传承他们母亲的手艺,做起了豆腐。而最小的一个孩子今年也已有十二了,他们家之前帮这孩子向府衙里赎了契回来,以后就让他在家里,跟着哥哥在医庐中帮一些忙。
这些话豆腐壮士眼下都不得闲跟范禹说明白,因他们眼下实在是医人要紧,故而范禹也就不知道他家里的这些情况。范禹只是跟着豆腐壮士一道进了房子,豆腐壮士的哥嫂都出来了,他哥哥帮祖辛看了诊,说是没什么大事,只是肠胃失调、胃水逆行而已。只给调配了两副汤药于明日服用巩固,并现配了一副易煲的汤药叫他夫人现煎了。
不多时那汤药就被煎好了端了出来给祖辛服下了,他那只肚皮像是立时就好了似的,整个人都轻松了。
范禹给了诊金,就拿着那两副药、辞别了一众人,又牵着马往回里走去。一路上祖辛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当是祖辛现在身体虚弱,没有气力,顾不上说话,而祖辛其实就是在想自己之前那么长时日里也真犯不着跟他气成那样。好像人但凡经历了身体上的苦难,就会回头想想那些任何义气上的、脸面上的、想法上的、与身体无关的事情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情——都是些“身外之物”。也是,好像也只是身体上的苦才真是真正的实在的切肤的苦,而精神上的一些东西多数都是些虚的,非要去想那些、去折腾那些时,可能多数是因为那人在身体、生活上未经劳苦,闲得慌,吃饱了没事干,非得找些精神上的“磨难”来受一下。闲得慌找罪受。
祖辛身上这回彻底痛过了一回,他以往从未感受过那样的痛苦,也令他体会到了一些切实的痛,与他之前跟范禹之间义气上过不去、脸面上过不去的那些“痛”比起来,那些就显得那样地虚与不足道,他眼下也只觉得为那些事情放不开可能真是自己闲得慌、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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