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儿的计时器是很精密的且运作精良的,虽说不一定比劳力士准,可这里的人能弄出这样准确的计时工具,也是相当不易的了。这东西虽准,可比起手表来,差就差在一个只能准确到时与分,没有看多少多少秒的箭嘴,且再有一个是不能随身携带,只能这样四平八稳地放置在桌面上。这漏壶是前几天他在鱼女城里一间专卖漏壶的铺子里买的,他也没一看到就买,而是比对了好几天、两三家,最后挑的这个,他也怕若买了便宜的,到时读时间都读不准,那钱就浪费了,索性就买一个价格中上的,品质还有些保障。
他会想到买这计时器,是因他真不习惯不能够时时看时间,叫他非得学这儿的半数人口那样天天只靠看太阳来估摸时间过日了他是做不到的。他习惯了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时间,故而钟表之类可以看时间的工具在过去向来之于他都是极要紧的东西,那现在,也是一样的。故而虽说这样一只漏壶不算是便宜东西,他还是买了。买回了后四四正正地摆在了他睡的那间房里床边的矮几上,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这样一间简陋的房间里摆了一个刻纹精美的漏壶,倒像是这房间的主人偷了别人家里的回来硬摆上的一样。
他又看了一下时间,眨眼就到五时半了,忙不迭起身。先是去隔壁厨房掀棉被、开缸收炭。将炭在厨房一隅的木箱内摆妥当之后,便推了板车下山去打水上来。打了水上来后,就开始滤水。
婆婆其实在他出门打水后不久也起来了,进她这边厨房里蒸起麦包来了。老年人一般觉都少,早上都睡不到多晚的。
二人一个滤水,一个蒸麦包,都是做着一些日常劳作的事情。
这天中午,范禹又去城里送货,且他还带上了上回跟卖磨大叔订磨的那张定金条以及全额的钱款。上回是约在了今天可以取货。
他先把货送了,算对了钱后就由那家酒楼后院出来。推了板车到芒姑子巷去派包。该来的人有些都一早在那儿等他了,婆婆也不是每回都只余五十只麦包给这些人,有些天蒸多了的话,就会有六、七十只,且用来派的这些麦包个头都特别大,能有一只正宗标准大小的菠萝包那样大。这些人有些拿了一只回去还能掰成两半,分一半给工友,因他们这一类人天生胃口好像都不大。像范禹这样能吃的,也实在少见,像他这种天天都要吃肉也不见什么消化不良的状况发生的那简直是一个“稀世奇珍”一般的人了。
他这胃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是不是他范禹本身的一种对食物需求形成的惯性带到了现在这个身体里,还是这身体易主之后也“基因突变”了,总之他认为男人吃饭就是得像他那样的。且他也没觉得自己现在吃的这份量有什么不妥,他就记得以前他长身体那会儿也是这样的食量,好像比现在还能吃。他也不想管自己这食欲在这个世界是否是正常的了,只知道别吃撑了就行。
他派完了包,推着板车正欲往回里走,他还有椰壳没收,且还有那口磨没收。他满腹心事,因想着那口磨他以人力也运不回去,上次见市集里像是有牛车可以赁的,那倒不如这回赁辆牛拉的车,让人帮着将那磨运回去架好。
哪知这时,因来领麦包的人都散去后而显得相当阒寂的芒姑子巷内回荡着些说话的声音。他朝右侧一看,竟见到了祖辛,祖辛瘦弱的身架子上还架着一个醉兀兀的男人,在稀里糊涂地说着些酒醉后才会说的混话。只是醉得已不轻,便只是口里一时低一时又高亢地说着一些时而含混时而清楚的瞎话,而他整个人则像是一只被酒腌了的醉蟹似地动弹不得,只低低垂着头。
范禹推着板车挨近了去,怕虽是在空巷中也仍是说话不方便,就只是朝祖辛使了个眼色。祖辛抬眼往远处墙根处比了比,意思是让他站去那儿等他。他于是就推着板车走开了,挨着墙根站着,装模作样地在理着自己车上的筐子与布片子。
再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家丁模样的男人驾了一辆马车挤入了巷口,在祖辛他们面前停下车来,马车里下来一人,由祖辛手里接过了那个老爷一样的丑态毕露的男人,扶入马车中,这马车就被往前驱走了。想来这家家丁是因这巷子不阔,嫌调头麻烦,就直驱出巷子另一端的口去了。
这时祖辛朝左右看看,见无人,就走近范禹,对他说:“你竟活过劲儿来了,看着气色真好。上回……我都不知怎么说了,都是因为我。”范禹说:“唉,别提了。倒是你,怎么由你扶着那人出来呢?难不成妓院妈妈已经让你开始……”祖辛垂下眼,一副不想提及的样子,说道:“倒也不是。这个是刚刚醉成了那样,正巧我在廊上走动,被那时还能动弹的他揪住了,管事的便打发我将他扶出来,说是已差人去通知他家家仆过来接人了,只叫我在后巷子这里候着就是了,怕扶在街上难看。”说完,又顿了一顿,接着说:“不过,这里的妈妈确实已经让我住进单独的一间房里去了,每天华服美食的。离你说的那种日子想来也不远了吧。”
范禹想了一会儿,说:“你倒不如别吃那些东西,每天也睡得晚些,索性将自己养眍娄了,我再想办法赎你出去。”祖辛说:“没用的,我一开始也这样想,可在里头做什么事都有人看着,大到仪规谈吐,小到吃喝都有人调^教,规矩繁复,还要练什么唱曲。哪里就能够让我自行作贱身体,不吃不喝不睡的。”
范禹在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良策,只心里有着一种因此刻无能为力而引起的难过。只抬眼跟他说:“我一定会接你出去的。”祖辛可能听了这话心里确是觉得感慰的,可或许是因对现实有着重重绝望,而导致了他眼下听了这话竟一点表情都没有。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觉可能昔日亲近的朋友说了那样一句像是誓愿一样的话,自己却又什么表示都没有,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于是他就抬眼望着范禹,点点头,说:“你要来接我。我都住进单独的房间一个多月了。”跟着,他又朝身后看了一眼,可能是怕妓院里出来什么人见到他,转回头来后,就跟范禹说:“你先走吧,被人看见又是麻烦。”
范禹跟他说:“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叫范禹。不叫付几。”祖辛有些许地愕然,问:“什么时候改的?”他含混答:“后来改的。我现在跟一个婆婆住,她是我的新东家。你不要时时懊丧,要相信事情总会有转机的。”祖辛点点头,就催着他离开。
他推了板车往巷外走。刚才那会儿他没有跟祖辛讲他新东家——婆婆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与别的东家都是不同的,他觉得提这个并不妥。祖辛现在被困在那样一个地方,正为自己将来的命途而产生一种身世之感,却如果在他面前提及自己如今有一个好东家,那就是一种非常不懂人情^事故的不通人心情理的做法。故而他没提那个,只说了有一个婆婆的存在,因他想着祖辛应是不知他那日被人打了后却被一个婆婆接回家去了。
他将板车一路沿街推到水果摊大哥那里,将大椰的壳收了,跟着就向右拐入一条巷子,朝城东的市集走去。
到了后,找着那家卖磨的,那家主事的大叔说已打磨好了,让他到后院里去看看。这边城东的市集是一处占地颇广的地方,里面有铺子也有那些露天贩卖的商家。只不过这里的铺子自然是比不上像是大启街那样的正街沿街两侧的商铺店面那样地富丽,这一处的铺子都较朴实,且不论前头的正堂还是后头的院子都是很小的。
他将板车推向后院,就见他要的那口磨被放在院里一角,他细看了看,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时在正堂的大叔也跟到后头来了,前头就留他伙计看着。大叔问他:“怎样?”他答:“不错。”大叔说:“你拿回家里去用,要是你东家发现有什么不合适的,还能拿回来给你们改的。要是改动的话就不要钱了,只是来回车马费你们得自己付。”他想想也合适,就爽快应了,将出门前就藏在板车下面的那些钱串儿都拿了出来。大叔让他跟他到前头堂里称钱去,他们这些生意人是没可能一个子一个子儿地数的,一般一串是正好一个重量,拿专门称量这些钱串子的小秤一称就行了。所以他就跟着大叔朝前面正堂走去,自然也不会忘了拿上装了今日卖灰麦包收得的一千五百个子的布包。那一千五百个子也就是十五串。因每回卖这麦包只收得十五串整,人家也就没办法拿一小锭给他那样省事,因一小锭值二十串。可好在这里的“子”都不沉,是轻薄秀气的一种钱币,也是圆身方孔,币身光亮,十五串提在手里像是也并没有什么负重感。
他二人去前头称好了钱,就钱货交割了。他说他要去赁一辆牛车来往家运那口磨,大叔则说:“刚巧我今天工坊里还要往这里拉一趟货,等一下就到,送完了我这趟,我叫他们帮你把这个送去你家就是了。你家远吗?”他想这不要钱的事,他现在当然乐意,就说他家就在城北门外的山上。大叔就让他等等,他们的人该是一会儿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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