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这就是寒厉晚和柳望承这段孽缘的开端,一段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的缘分。
柳望承没想到居然是寒厉晚亲自给他接好手臂,然后上药包扎。看着对方敛着眉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又想起对方说的那句‘是你’。
他明显是认识他的,对方的否认一点都不干脆,眼里反而有点复杂的情绪。本来他想无视过去的,偏偏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擅长跟这种面瘫寡言的人沟通怎么办?
莫名其妙的柳望承就在寒厉晚的别院里住了下来,他本来是打算包扎好回客栈的,然后下午的时候就看到寒厉晚把他的包袱拿过来了。
让他伤好之前住下来,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反正是对方害得他只剩一只手能活动了,安慰了一下自己伙食和环境都不错就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住下来的同时还往家里写了一封信,说是手臂不小心受伤了,回家的行程相对延迟。
没过几天就收到一封厚厚的回信,信里面光是他母亲就好几页了,然后他爹就寥寥说了几句让他注意小心,姐姐听说了也回了信过来。随信来的还有一大叠银票,让他找个好大夫好好养伤,别落下病根。
柳望承捧着信件只觉得内心暖暖的,然后珍重的放进随身的包袱里。走出房间的院子散散步,然后就看到寒厉晚在中庭里练剑。
他练剑的表情比起平时更加冷冽,虽然柳望承不懂武功但是也能感受到剑身和剑气带着的冷意。一如这套剑法名字:寒水。
柳望承是后来才知道寒水山庄的寒水剑是如何的享负盛名。
他住在这里好几天了,跟寒厉晚交流并不多,说过的话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十句……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回寒水山庄而是待在江州小小的别院里,也不知道他每天除了练剑还在忙什么……
一无所知的两个人明明相隔不远,却仿若两个世界。
柳望承没再继续打扰对方练剑,而是转身离开了中庭,今天他想逛逛别的乐器馆看看有没什么收获。
寒厉晚余光看到那抹熟悉的衣角时,手里的长剑不自觉顿了顿然后叹气收起了剑招。
那边柳望承在一个偏僻的街角找到了一个历史相对比较久远的乐器馆,馆主是一个瞎了眼的老人家,与养女在此相依为命过了十几年。
和老人家的交谈也相当有趣,最后为了感激老人他在馆里买了一支暖玉长笛。非常勉强的吹了几个音,他这手伤得真不是时候,老人家的养女也似有所感一般弹起了古筝。
权当安慰。
一曲毕,柳望承就像是遇到知己一般心情愉悦,最后过了晚膳时间才从乐馆离开。就这般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走在僻静的小巷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望承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但是回头整条巷子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人。胆子一直不是很大的柳望承直接加快脚步,走到大街上这种窒息的感觉才减缓了不少。
走到寒厉晚别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柳望承睁大了眼睛,那不是琴仙吗?!为什么会从别院门口出来……难道‘她’跟寒厉晚……?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他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跟了上去,只是没走几步前面的人就停了下来。
那人转过身,看着角落那个躲得并不高明的身影说了一句:“出来吧。”
咦?柳望承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其次,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从角落走出来,借着月光看清那张脸的时候,他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
这个白衣琴仙不是寒厉晚又是谁?!
柳望承不知道该说这是个惊吓还是惊喜,他一脸懵逼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寒厉晚看着他一脸复杂的神情,淡淡的开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才不是跟着你,我只是跟着琴仙过来的……刚想解释,柳望承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你若是不想我跟着,你刚才就应该直接轻功走。”
毕竟以他的身手要跟上寒厉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对方停下来了,而且还非常坦然的暴露了自己,这说明他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柳望承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是他总觉得今晚的寒厉晚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和不近人情。
“你不是想知道我留在江州别院做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第59章 寒×柳番外(二)
寒厉晚的母亲是抑郁而终的,最后留给他的遗物只有一把乌桐木的古琴。但是前段时间有个专门收集古琴的大盗把主意打到了这把古琴上,即使当时他发现了却没能阻止琴被盗走了。
之后他查到那大盗如今在江城停留,为了大盗引出来才放出这么个噱头。
虽然猜到对方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做此扮相,但是亲耳听说还是会不可自抑的想叹气。柳望承忍不住抬眼又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比起平日里的黑色劲装,如今的寒厉晚多了几分清冷少了几分戾气。
他见过寒厉晚的手,修长有力,但那是一双持剑的手而非弹琴的手。
“这把琴是我父亲从多方寻来的乌桐木,亲手为我母亲所制,意义深重。”
月光下,寒厉晚的声音有些缥缈,他的眼神幽深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过往。柳望承觉得对方经历的远远不止这些,这个男人身上似乎藏着许多让人好奇的东西,就像一个闪光点吸引着他去伸手……
他的父亲明显是爱着他的母亲,那他的母亲又怎么会是抑郁而终?
还有他这面瘫和寡言的性格,总不会是天生的吧?
也许当时的气氛实在是难得和谐,柳望承轻声说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等我的手好了我给你弹一曲。”他虽然精通音律乐理,但是轻易不会把他的琴拿出来。
他的琴,只对知己,只对至亲。
寒厉晚算什么呢?也许连柳望承自己都想不明白,想为对方弹奏只是一瞬间萌生的念头。他本该因为这把珍贵的古琴而感到兴奋,但是现下却只希望对方能好好的把这个弥足珍贵的物件取回来。
寒厉晚看着对方那清澈的眼眸,轻声应道,“好。”
接着柳望承就回了别院,抓大盗这种事情他还是别掺和进去比较好。要武功没武功的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万一拖了后腿就……很尴尬了……
之后的几天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柳望承继续好好养伤偶尔看看寒厉晚练剑。不同的是他现在不用担心打扰对方而悄悄的走开,直接就坐到凉亭里喝着茶赏剑。
寒厉晚依旧是面瘫加寡言,更多时候都是柳望承这个话唠在说。他可以从麟州的美食说到江州的美人,但是寒厉晚对美人的话题似乎不大感兴趣,所以他更多在说麟州的趣闻。
“轻雷我有幸见过一次。”
然后柳望承的话匣子顿时停了下来,眨了眨眼然后甚是惊喜的窜到寒厉晚的旁边,“你说真的!我一直以为轻雷这个名字只能在传闻里听到而已……”
两人间的距离近的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青草味,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了过来。寒厉晚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他没有动作,只是任由对方的气息入侵到自己的领域。
好一会才用着毫无起伏的声线说道,“好友多年前偶然所得。”
轻雷是筝的名字,因其材质以及音域比寻常的筝更为广,而且更适合弹奏气势恢弘之曲,故得名轻雷。柳望承是和书院的同窗聊天偶然得知,于是一直惦记着,如今有机会接触他自然不能放弃。
“方便带我去见一下你那位朋友吗?我只是想看看,如果、如果能弹一曲的话……”他就这般仰着头,目光充满祈求和热切的意味。
“好。”寒厉晚依旧是简单而且毫无起伏的一个字。
但是这个字又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些。
寒厉晚知道的事情远远比柳望承要多,虽然他为人低调,没什么事都待在寒水山庄。但是年少时到底凭着一把寒水剑闯出了江湖名气,走过山川名镇,结识各方豪侠。
自从轻雷这个话题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变成了柳望承缠着他问一些江湖的秘闻。都是一些他在麟州听说的江湖传闻,有真有假,有些是夸大成分比较多。
寒厉晚虽然面瘫,但是从没有表现过不耐或者厌烦。只是安静的听他絮絮叨叨,偶尔会说几句或者解释一下。
这般平静的日子过去了十来天,晚上还没睡觉的柳望承合衣倚坐在床边就着烛火看琴谱。这是从寒厉晚的书房里翻箱倒柜唯一找到的残本,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曲子,但是只要是琴曲就有研读的价值。
本是偶然抬眼,余光就看到窗外的长廊下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就见到寒厉晚一脸阴翳的背着一个类似包袱的东西。
柳望承从没见过寒厉晚这么吓人的模样,平常的他虽然面无表情,练剑时会有戾气,但从没在他眼中看见过如此浓重的杀意。
不过既然寒厉晚能走到他门口,想来也不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走到他面前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但是寒厉晚仍然是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