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十年了,整个反厄娃组织,都想了不止十年了。
【“……有时候,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物怪是空间裂缝的受害者,却被当做填补缝隙的石头;而我们的亲友被抓走、被制造成厄娃,只是作为延长石头使用频率的胶液而已。我们想要改变这一切,可即使真的能够救出所有的厄娃,或者让所有的物怪失去力量,却意味着将无石补天——如果天崩地裂,这些世界还能继续存在吗?”】
但是,谁能给我、给我们,一个正确的、真实的、可以粉身碎骨上下求索的,标准答案呢?
血液在与墙壁接触的一瞬间,仿佛遇到吸水的海绵,或者贪食的饕餮。那一瞬间殷无端甚至听到了鲜血欢呼尖啸的声音,以伤口处源源不断的奔涌出去。体温在急速的失血过程中迅速降低,甚至于殷无端将自己整个靠在外壁上,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透过逐渐模糊的视线,殷无端看到上邪那双变成金色的兽瞳,以及几乎狰狞到微微变形的表情。那一刻他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是模仿吗?还是真实的呢?
然后他感觉到身后的装置开始发烫,自己却已经变得很冷很凉。无数嘈杂的声音与动响从远处传来,或许是基地终于被惊动的厄娃,或许是Retsnom公司里的工作人员,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
毕竟他不知道,这里如今到底连接了哪里。又或者此时的这个空间,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况。
但都不重要了。
越是濒临死亡,殷无端的脑中越是只剩下唯一清晰的念头。毁掉基地、毁掉基地、毁掉基地……当执念成为有智生物唯一的想法,那就已然变成了本能。
这个庞大的机器终于吸饱了血液,像是从死物变成了活物,整个都变得鲜红且滚烫。殷无端在吸力告罄的那一刻失去了唯一的维系,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了下来。
然后他隐约听到了幻觉一样的爆炸的声音,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光或者热度。那就像是发生在肉眼不可见的空间里的战争,在被余波轻轻扫过的一瞬间,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如同回归到,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原初。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快穿开始之前(四)
他在等一个人。
殷无端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没有开灯。这里没有任何能够掌握时间的东西,只能根据窗外的天色,推测已经是深夜。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或许数个小时、或许几分钟……谁知道呢?
他只知道,自己会一直等待下去;或者换种说法,他所等着的那个人,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殷无端昏迷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厄娃基地即将崩溃的最后一刻。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周围是一片没有开灯的黑暗。
但殷无端还是认出了这个地方,和之前在末世世界里,他和李狗带合租的地方非常相似。
但他知道,这并不是那个房间。甚至当初的那个世界,早就因为物怪OOC后导致的bug扩大,崩溃在游离的空间缝隙里。
按照过去吴绿他们的推测,当厄娃基地被毁灭的时候,游离在空间的异维动物将会同一时刻被世界排斥,所有被强行绑定在其中的厄娃,都会被送回属于他们原来的时空。他们的记忆是否会恢复未知,这个世界是否依然完整未知,异维动物们的情况未知,物怪们之后的状态未知……无数个未知叠加在一起,构成一场巨大的赌局。
但他们不能不赌,当厄娃基地在“人造厄娃”之后,准备着手进一步“人造物怪”的计划时。那个计划背后露出巨大的黑洞,让靠近的人能够清楚的窥见,洞中永无止境的贪婪的兽。
也许这根本就是错的,也许他们从最初就不该挣扎……如果真的拉着整个世界陪葬,那么或许即使是十八层地狱深渊,都会因为世界的毁灭而消失吧?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层层选择累加到最后,不过是条二选一的路。他最终还是做完了他能做的事,剩下的……就只有等待罢了。
殷无端坐在黑暗的房间,感受着身体里几乎断绝的生机,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
其实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失血到那种程度的他也就比干尸丰润点,就算是物怪也得死一大半。
但他竟然活下来了,回到这或许是他成为厄娃之前的世界,这个属于过去的他的房间。
又或者是,家?
这个字就像这个房间,陌生而冰冷。无法在此刻带来任何柔软的慰藉,倒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长久处于昏暗安静的环境里,特别是这个时间生物钟往往被设定为睡眠状态,一般人在这样枯燥而纯粹的等待之中,是很容易昏昏欲睡的。但殷无端没有,他只是坐在那里,神情平淡到近乎有点漠然,眼神既不清醒,也毫无睡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这样衡长的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动。
不轻不重的一声,源于这个房间唯一的出入口。殷无端微微偏转视线,然后就看着入口处的门凭空消失了。
然后意料之中的,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是个身形非常高大的男人,黑衬衣黑西装黑皮鞋,进来的时候身高甚至给人一种将要突破门框的感觉。他的身影在外面同样黑暗的走廊里落下一道更深的影,然后被拖曳着进入房间,瞬间就盯住了靠坐在地上的青年。
殷无端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他会找到自己。
持续十天的Marker还有几个小时的作用,这独一无二的维系让物怪能够在无数空间里找到属于他的厄娃。甚至于他失血到那种程度却苟延残喘至今,也是因为物怪的力量,牵引着这孱弱肉体最后的一丝生命力。
“你在这里。”这个男人看着他,语气有种近乎于漫不经心的轻浮,“我还以为,你会逃得更远一点?”
殷无端抬头望着他,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
男人原本尚且称得上平静的情绪,被这几个字瞬间打破。
或者那层漫不经心只是最浅而最表面的伪装而已,下面压抑着的、翻涌着的东西,在殷无端说出那个“要”字时,就已经汹涌的翻滚到表层。坐在地上的青年只感到领口处传来一阵巨力,整个人已经被拔地拎起!
上衣的布料顽强的支撑住了没有撕裂,下一秒他却感觉到锁骨上方一阵激痛。非常熟悉的痛感里掺着酥麻,无形的力量随着体嚳液流入他的身体,很快从濒死的虚脱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殷无端本能的挣动了一下,然后被更加紧密的制住了。
——他又一次,标记了他。
“你怎么、怎么敢……‘没必要’?”男人一边蹂嚳躏着他的颈侧,一边反复说,“你怎么敢这么说……”
殷无端的指尖颤了下,再没有别的动作。
他本来应该说,我利用你达成目的,但你也不是毫无获益——异维动物的排斥与厄娃的解脱,让物怪们外注的情感回归,也拥有了真正的人格与思考能力,彻底自由了。既然这样,我们已经互不相欠。
或者是,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觉得不公平?还是被我继续利用?
但第一个音节在喉口徘徊片刻,终究是彻底咽了回去。
但对方却仿佛知悉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之后,一个反身将他直接压制在地板上。
“上邪!”
殷无端终于低呼出声,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几乎是按着他俯身下来,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
“两清了?你真的这么觉得?”
殷无端控制不住的喘气,因为这一系列挣扎的动作,以及对方刚刚毫不客气的咬噬带来的疼痛。他想伸手去摸锁骨上方的伤口,却被一把攥住了手指,然后一同落在他侧脸上。
“说‘两清’的时候,你有没有忘记你的这张脸,嗯?”交扣的十指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在他的一侧脸颊划过。于是那张被习惯性伪装成温文模样的脸逐渐变化,当这个动作从额头抵达下巴,整张脸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这才是你的模样,记得吗?”上邪卡着殷无端的下巴,让自己的瞳孔中清晰的映出那个苍白的人影,“两清?你这能力是我的东西浇灌出来的,你的模样是因为我的意愿长成现在的样子的。你从诞生起就是我的一部分,就像Marker的印记被抹掉了,但这能力却永远流在你的血液里。一根肋骨把自己拆下来说和身体两清了,有这么可笑的事情吗?”
“……”
“乖乖和我回去吧,我的小厄娃。”他盯着身下褪去了伪装的人,那美丽到不祥的面容怔忪地望着他,说不清是迷恋或者憎恨的,低头咬住了对方的唇:
“……又或者,我在这里把你上了,然后再锁起来带回去。”
是吗?
你会吗?
殷无端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到几乎充满侵略感的男人。
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脱掉物怪这层冰冷的壳子之后,那个身为人类的上邪——当然他不叫上邪——会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