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留在关外的老弱病残怎么办?他们是不会考虑的,那是一群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人。
“那么把京城先暂时让他们保管,让那些京官们恶人自有恶人磨吧。”京城京官和狄戎入侵军反正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且让他们互相折磨去吧。等到程澈和程崇最后定下谁来做皇帝,再去收拾京城烂摊子。
不得不说,京城的两股势力,不论是梁靖这边,还是南王世子那边,谁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程澈看着梁靖单手敲击着桌面迟迟不语,于是笑嘻嘻得凑到梁靖脸边,“既然师父暂时没有什么打算,不如试试我的办法?”
“哦?”梁靖抬起半阖的眸子,眼中闪过一道惊讶的光芒。
“怎么说我也出生在皇室,不是吗?”
锦城南王府。
这座王府历史已经很悠久了,但改为南王府也不过几十年的光景。南王自从受封后就常住京城,这座王府总共也未来过几回,不过一直有人维护,南王世子程崇代父下江南时就直接入住王府。
到了江南后,程崇颇有其父的风尚,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南王府夜夜笙歌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欢声笑语酒池肉林,根本看不上出灾荒的影子。
这天距离京城被困已然半月,南王府宴会依旧,规模从人数上看不过是十几人的小宴,但在座的无不是江南最有权势的。
位于最上首的是一位容貌俊逸的青年,年约二十七八,唇畔挂着浅浅的笑意,正是南王世子程崇。
下首分坐两列,弘国以左为尊,但右边的席位明显离程崇更近一些。
左边第一人身材魁梧健壮,一看便是一位将军,坐姿端正笔挺,眉头紧皱,根本无心宴会,这位就是京城派遣来南方平叛的京城将军程丰。程丰虽然顶着国姓,不过血脉稀薄。
这位将军下手边也是三位将军,但他们豪饮鲸吞,与其形成鲜明对比。这三人是南方当地的地方军官。
末位则是一名略微削瘦的中年人,这是南王府的私兵总管姜然。
右边相对来说人就比较多了,第一人是一书生,名为孟玉振,人称鬼谋。脸色略为苍白,大约是饮了酒水的缘故,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孟玉振的席位离得程崇极近,一看就是程崇的心腹嫡系。
下一位则是看似一身正气的青年,这是锦城城主庄岳。
最后就是五位形态各异,姿态略显拘束的人了。他们有的是乡绅,有的是财主,坐在这桌席位上只是勉强够资格。
“孙先生未至?”程崇把席间百态尽收眼底,指尖玩耍的酒杯倏然停顿,音调平缓听不出喜怒。
孟玉振轻咳了一声,回应道,“孙先生是鸿儒,心忧国势,听闻京城被围困,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因此缺席。”
两人口中的孙先生全名孙智周,是孙家当代家主。
孙家是文臣之首,几乎代代出治国能才,孙智周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他的子孙中入朝为官的就有七人,其中两人身居高位,其子孙闻即是当朝丞相。虽然孙家主宅位于江南,但十几名重要子弟都在京城,京城若破对孙先生来说即是家国皆亡。
“孙先生大义深明,我等不如。”程崇面上泛起悲愤之色,“镇北关失守致京城被困,实是天下百姓无妄之灾。”
程丰听了银牙几乎咬碎,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鬼谋孟玉振紧跟着应承道,“镇北关精兵十万不敌关外蛮人,庸人误国啊。”
锦城城主庄岳也跟着说,“梁将天险可守却未将敌拒之关外,京城被困无他人之罪。”
紧接着就是一片应和,一句接着一句把错误,无能的帽子往边关上扣,反正那些人都远在天边,无人能反驳。
却不料,正是席中义愤填膺之时,厅外传来一阵混乱之声,然后一声高亢激愤的怒斥随着一行人踏入南王府响起,“卑鄙小人,断我军粮饷物资,致使将士杀敌无力,守关无人。镇北关破,你等皆是亡国奸贼,所做之事,与通敌叛国无差。”
程崇脸色微变,程丰拍桌而起,其他人也是一副惊疑不定得看向来人。
负责王府安全守卫的姜然最为恼怒,大喝一声,“什么人!”
“我为镇北关守将定远将军,代边关无辜冤死的梁将军和万千冤魂质问你等,心中可有愧!”
定远将军名为陆维生,是镇北大将军麾下的五位大将军之一,盔甲未卸,带着一队亲兵而来,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年逾五十的老者。
“定远将军请稍安勿躁,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孙先生也在?病体可安好?”程崇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边关将士无食无衣,你等酒肉连席,如何心安啊!”陆维生上前就把离他最近的矮桌给扔掉了,坐在末席的乡绅受到惊吓,连滚带爬得往后退去。
“边关将士面黄肌瘦,你等富态横生,怎能心安啊!”一边含恨大骂,陆维生上前一步,久经沙场的血腥锋锐之气扑面而上,吓得那乡绅屎尿横流,满身骚气。
“够了,守关不利,你还有理了!”说话的是程丰,他是皇帝一系在军中地位权势最高的,这次南下也是皇帝想要让他刷刷功勋,将来和梁家打对台的,和梁氏一系最为不和,刚刚程崇等人把京城被困一事的罪名,全部推诿到镇北关所属身上的话,他都听了进去,并且深以为然。
“守关不利?若不是锦城带头上书克扣边关军饷,镇北关怎么会破!镇北军死伤惨重,将军更是只剩下我一个,我也是不惜这条贱命,哪怕是死,也要为边关冤魂讨个说法!”
程崇看得面色越发难看,不再上前,言语里带着温怒,“来人,带左公去偏厅打理一下。”然后扯出了一个笑脸看向定远将军,孙先生,“陆将军节哀顺变,人死不得复生,至于克扣边关军饷,绝无此事,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当下最重要的是京城被困,刚刚我等正在商量对策,不如孙先生与定远将军坐下来,大家共议国事。”
第44章 共谈国事
最终,还是孙先生开口后,定远将军才勉强坐下。
几人换了一件小室,也未再摆什么酒宴,以免陆维生看了不愉。
待坐下后,程崇缓缓发问,“陆将军是如何和孙先生一起来的?”他倒是识趣,未触陆维生的霉头,这话是向孙智周问的。
孙先生半百高龄不是白活的,老持稳重些,将一切慢慢道来。
陆维生是在当日晌午刚过登门拜访孙智周的,在那之前的经历来自陆维生自述。
据陆维生所言,当初皇帝下旨断了镇北军今年的粮饷物资,梁将军几番调查得知,竟是锦城城主带头上书,以南方镇压叛乱为由,实则为坑害边关将士,即使这样,梁将军仍带领麾下奋勇杀敌,可后勤实在不足,光有一腔热血根本无力支撑,迫不得已镇北关破,然而梁将军及其他几位将士也以身殉国,唯有定远将军侥幸捡回一条命,奔赴锦城欲为镇北军复仇。
昨日抵达锦城郊外,今日乔装打扮进入锦城,先是找上鸿儒孙智周以求公道。孙先生听后更为哀痛,带着陆维生上南王府要个说法,刚刚一切不过是因为陆将军太过激动,行事冲动了一些。
也许是梁家忠义的形象太过深刻,不仅是孙先生,就连程崇等人也都信了陆维生的说法,对于梁将军及其麾下殉国那部分在座的都没有怀疑,但陆维生在他们看来……
“不过是逃兵,何必以复仇为由?”这话是程丰开口说的,但代表得是在坐绝大多数人的看法。
“你!”陆维生怒目而视,也不知是恼恨还是羞惭。
“好了,陆将军有幸逃脱一条性命实属不易,程将军少说两句,现如今不是争执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如何救围困的京城。”程崇开口,连消带打转移了话题。
“自是应该京城为重。”
“没错,京城才是大事。”
孙先生和鬼谋孟玉振先后应声,其他人也未曾反驳,程崇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切又恢复到尽在他把握之中的感觉了。
“多亏定远将军带来了边关的消息,梁将军忠烈此时令人唏嘘,亦是大事,若不是定远将军亲口所说,定是难以置信,请定远将军详细道来,还有将军此行是否路过京城?京城如今被困,消息闭塞,若是定远将军能提供一些消息,也好让我等商量对策。”
体会到程崇话语中安抚的意思,陆维生神色稍缓,但一提到边关就激动了起来,一再强调边关将士惨烈,直到程崇眉目中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说起京城。
但也没有提供什么切实又用的消息,陆维生说道,“我与狄戎精兵一路缠斗,偏离了镇北关到京城的官道,直至终于逃脱,却发现迷失了方向,只是找了一个方向,等到遇到路人询问,已经到了锦城附近,便一路向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