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有了？”他妈问。
“鸭肠啊，只剩最后一根了。”郑大平冲盘子努了努嘴。
他妈眼角的鱼尾纹颤了颤。
“再叫一份吧。”蔡菜有些不好意思，“顺便再叫一份毛肚，阿姨都没吃着。”
“好的。”郑大平忙答应道。
他妈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脸都白成馒头了：“大平，这就是你女朋友？”
这话明显一语双关，不爽的情绪溢于言表。
蔡菜愣了愣，这才想起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于是忙把夹着鸭肠的筷子递给郑大平说：“帮我拿着。”然后站起身，冲他妈真诚且友好地伸出手，“阿姨好，我叫蔡菜，是大平的……朋友。”
他妈却没有要握手的意思。
蔡菜倒无所谓，郑大平却有些不乐意了：“妈，菜菜跟你打招呼呢。”
“客气啥呀，赶紧接着吃吧。”他妈阴阳怪气地说。
“好嘞！”蔡菜巴不得，赶紧一屁股坐回到位子上，重新拿了双筷子夹起最后一根鸭肠放进锅里。
他妈脸色由白转黑。
说话间，之前那根鸭肠熟了。
“来，先吃这根。”大平把烫好的鸭肠夹到蔡菜碗里，又顺手接过后者手里正涮着的那根，万般宠溺地说，“你吃，我烫。”
这时，他妈说话了：“菜菜是吧？久闻你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鹤立鸡群。”
“妈，怎么说话呢？”郑大平立即跳出来替蔡菜抱不平道，“什么鹤立鸡群鸭群的，我家菜菜这叫超凡脱俗不同凡响。”
蔡菜一阵恶寒。
“我跟你女朋友说话呢，你别插嘴。”
“她叫菜菜。”
“……行，我跟菜菜说话呢，你别插嘴。”
“吃完再说吧，别把菜菜饿着了。”
“……”
其实他妈脾气还是挺好的，要换成蔡菜，估计早掀桌子了。
加的菜很快来了，蔡菜示意服务员把菜放到郑大平他妈那边去。
“怎么选了个这么破的火锅店。”他妈心情不好，自然是看哪都不顺眼。
“好吃啊。”郑大平说。
“好吃的火锅店多了去了，要选也选个档次高点的吧？”
“这家最好吃。”
“档次太低。”
“好吃。”
“店子太小，环境也不行。”
“好吃。”
“服务爱搭不理的，一点都不热情。”
“好吃。”
“菜品不新鲜，这毛肚一看就是发过的。”
“好吃。”
他妈终于不耐烦了，她随手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胡乱嚼了几下，又说：“也没觉得有多好吃。”
“我觉得好吃就行了。”郑大平一副和光同尘与世无争的样子。
他妈气得炸毛。
蔡菜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直到这时才惊觉这特么哪是在说火锅店啊，这分明是在说我啊！KAO，敢情现在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用隐喻了？说好的有话直说呢？
蔡菜收回之前的想法。
气死他妈吧。
第79章 醉鬼
“大平, 把郡花倒下去。”
“大平, 帮我涮鱼片。”
“哎呀你咋个搞起的嘛！喊你看到点儿的嘛！这哈对了, 肉都煮老了, 还吃个铲铲啊！”
“喊服务员拿瓶唯怡，要热的。”
“大平, 去倒杯白开水，我要洗菜。”
“大平……”
“让他好好吃几口饭吧。”他妈终于看不下去了, 插了句嘴。
“哦, 那我自己去倒。”蔡菜说着就要站起来。
“别别别！”大平立马伸出手, 一把把她摁回到位子上，“地上滑, 当心摔了。”说完又转头冲他妈说, “没事的妈，我胃小，随便塞两口就行了, 菜菜吃好了才是大事。”
他妈气得牙齿咯吱咯吱地直打架。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看他妈那脸色, 铁青铁青的, 着实算不上好。
这顿饭吃得很快,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烫一筷子吃一筷子，到最后一鼓作气把所有素菜全部倒下去，只等着捞完就撤。
“还想吃什么？”郑大平“贴心”地问。
“可以了。”蔡菜说。
“冰粉呢？”
“太凉了。”
“奶茶呢？”
“太腻了。”
“蛋烘糕？”
“太撑了。”
“好吧……主要怕你半夜饿了没东西吃。”郑大平遗憾地说, “人家会心疼的。”
“没事，看着你就饱了。”蔡菜微微一笑。
郑大平成功地闭上了嘴。
他妈终于受不了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什么？就要走了？再吃点呗！”郑大平“殷切”地挽留她道。
“我看着你也饱。”他妈说。
蔡菜差点没忍住笑场。
“那行吧妈，你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待会儿还得送菜菜呢。”
“阿姨慢走。”蔡菜朝她挥了挥手。
……
他妈走得很快，毅然决然，头也不回。蔡菜和郑大平击掌相庆，又叫了两瓶啤酒准备继续进食。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青年火锅的堂子很小，小到一个转身就能撞墙上。听说以前是住房，60来平的套二吧，现在除开厕所和厨房，也就摆个6、7桌就满了，每桌还最多只能坐4个人，稍微多2个就挤得来连去趟厕所都费劲。
来的人是李冉。
他这身形，壮得跟头熊似的，往中间一站……得，谁也别过路了。
“走啦？”李冉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走了。”大平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李冉畏畏缩缩的，明显还是不太放心。
“真走了。”大平又拍了拍板凳。
李冉还是没动。
大平有些无奈：“你把路挡着了。”
“哦哦，”李冉闻言，忙侧了侧身子，想让到一边去。
谁知他体型实在太大，转身之际屁股一不小心扫到了旁边的桌子，“啪”的一声，一盘肥牛掉在地上，盘子摔得粉碎。
“豁！”李冉吓了一跳。他惊呼出声，然后回过头，看着脚下散落一地的肉片，面如土色。
这时，肉片的主人说话了。
“挤啥呢挤？”他张嘴就是一股浓浓的酒气，说起话来唾沫横飞，“会走路不？长眼睛了没？”
李冉脸一下子就红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忙道歉道。
“啥不好意思啊？肉都没了光不好意思就完了啊？”肥牛男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回头我把你锅掀了再给你来个不好意思呗？”
“我赔你一份……”
“赔我一份？”
“那两份？”
“……这特么是几份的问题吗？打扰了老子吃饭的兴致你赔得起吗？”
“那……”
“那你想怎么样？”大平忍不住插了句嘴。
“哟，还带帮手的。”肥牛男乐了。
“老板，麻烦再给这位先生来两份同样的菜，算我们账上。”郑大平懒得多说，一把拽过李冉坐到他身边，不再理会那个肥牛男。
服务员很快清扫了地面，并重新上了两盘肥牛给他们。
肥牛男却还不罢休，他冲服务员嚷嚷道：“谁特么要他这两盘烂肉啊，要赔赔全部的！”
“啥叫全部的？”服务员唯唯诺诺地问。
“我这吃了多少全算他的！”
“这……”服务员转头望向郑大平。
郑大平当作没听见。
肥牛男见状，哼了声：“我还当多有钱呢。”然后就开始和尚念经，嗡嗡嗡，嗡嗡嗡，像苍蝇一样逼逼叨叨地一直没个消停。
“真特么踩屎了运气这么背，好好吃个饭碗还被摔了。”
“那肉化的水都沾我裤子上了，这洗裤子的钱他不得出啊？”
“我这裤子1700呢！”
“这么大块头就别来这小店子挤噻，隔壁大馆子吃不起啊？”
他女伴倒挺正常的，一直在说算了算了，小声点，你喝多了之类的。
“喝什么多呀？我要喝多了能和你唠啊？”
“你觉得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啊？这店家也没点自知之明，堂子小就别让胖子进来呗，应该在门口挂个黑板，写上胖子与狗不得入内……”
听到这里，郑大平终于坐不住了。只见他脸一垮，就着手里的一块牛肉就朝肥牛男甩过去。
“啪。”
正好贴在肥牛男脸上。
“哎呀呀呀好烫卧槽！”肥牛男瞬间跳起八丈高。
这刚出锅的牛肉，还是很烫的。
“X你老母，要动手是吧？打死你个辣鸡！”肥牛男边骂边跳脚，牛肉掉下来，他脸上浮起一坨鲜艳的红晕。
他气得要死，二话不说就朝郑大平冲过去……“咚！”
摔倒了。
原来他正好踩在了之前盘子打碎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些水渍，估计踩滑了。
一个结结实实的跟头。
头朝着郑大平。
郑大平一看，乐了。
“知错就好，用不着五体投地。”他笑容可掬地说。
肥牛男撑着胳膊想站起来。
“起来吧，原谅你了。”大平又说。
“我X你&*%^!@……”肥牛男愈骂愈烈，狗嘴里吐出来的全是些污秽不堪入耳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