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菜闻言,心下一动:“我陪你啊。”
“你陪我干啥?监狱里种菜啊?”安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也不错啊。”蔡菜笑笑。
“人是我杀的,你最多算个帮凶,刑期可比我短多了!”
“我可以加刑啊。”
“加了刑出来都多大岁数了,还怎么嫁得出去啊?”
“不嫁呗。”
“你不嫁我也不嫁啊?”
“你也不嫁呗。”
“不嫁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
“就你那点工资……”
“都给你花啊。”
“哈哈,还是算了,要是不结婚,别人还以为我是拉拉呢!”
“何必管别人呢?”蔡菜眼神闪了闪。
“不管别人也得管自己啊!你看你现在,是吧,一个人,正常的生理需求都要靠工具解决,多麻烦呀!”说到这里,她瞄了瞄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蔡菜耳边,悄悄地说,“像我,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塑料的哪有肉好吃呢啊哈哈哈……”
她笑得很畅快,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黑夜中一颗半弯的月亮,让人忍不住想把她从天上打下来。
于是蔡菜就打了。
她举起拳头敲在她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卧槽!”安盈立马跳起八丈高,冲蔡菜大喝一声,“你终于要对我下手了是不是?想杀人灭口是不是?”说着就一头撞进蔡菜怀里,像八爪鱼一样缠胳膊绕腿地盘在她身上,挠起她的痒痒来。
“别闹。”蔡菜脸色有些不自然,双手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安盈却继续不依不饶:“叫你打我,叫你打我,我挠死你……”
蔡菜看着怀里折腾个不停的安盈,不知怎么的,酒劲突然就上了头。
“安安……”她轻轻叫了声,声音沙哑得不行。
安盈没有理她。
她歪着头想了想,干脆把心一横,双臂迅速从安盈后颈穿过,然后猛地一下箍住她的脖子,低下头,整张脸深深埋进她柔软芳香的头发里,屏息凝神,全神贯注,陶醉在这令人癫狂的夜色里。
半晌。
怀里的人儿没有动静。
有戏!蔡菜心下一喜,决定趁着这个气氛,直接表白!
“安安……”她用脸轻轻摩挲着安盈的头发,无比温柔地唤了声。
没有回应。
“安安?”
“放……放……”一道痛苦的□□从胸口传来,轻轻的,闷闷的,若有似无,把蔡菜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松开手,扳正安盈的身体。
安盈脸色惨白惨白的,看上去有点渗人。
“怎么……”蔡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抬手就想去摸她的脸。
“别过来!”安盈大叫着暴退开去,待离得老远了才放下心来,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你特么想弄死老子啊!!!”
“啊?”蔡菜二丈摸不着头脑。
“有话好说!行吗!别掐脖子!老子气管细!受不了你这么使劲儿地箍!”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时不时还咳嗽两声,听起来跟呛了水似的,难受极了。
蔡菜一张脸涨得通红。
“对……对不起啊……”她嗫嗫巴巴的,手足无措,之前好不容易才提起来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所以我说你该找个男人了嘛!你看看你,越来越野蛮了,又野蛮又粗暴,一点没个女人的样子!”安盈气儿还没缓匀称,一张嘴倒是溜得不行,“回头我再给你留意留意,看有没有合适的。菜菜啊,不是我说你,别特么眼高手低自不量力了,要再没个男人滋润滋润,我看你都快变成个男的了。”
“呵呵,是吗。”蔡菜干笑两声,笑容有些苦涩。
“唉,你是没吃过葡萄不知道葡萄甜,等吃过了,就会念念不忘了哈哈哈哈……咳咳。”
安盈还在那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蔡菜却无心再听了。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夏天的夜风又狂又躁,漫天呼啸着打在脸上,有点痛,有点爽。蔡菜看着安盈,既熟悉,又陌生,像一个亲密的恋人,却隔着山海那么远。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她突然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她突然就想通了。
“祝你幸福。”她说。
“你说什么?”安盈离得有些远,没有听清。
蔡菜心里很难过,酒精在血液里游走,每到一处就掀起一阵风暴。她知道她很难再有机会了,她知道故事就快要结束了,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了安盈。
“嚯!”安盈吓了一跳。
“别动。”蔡菜说,声音雾里雾气的,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你……”安盈刚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暖流顺着她的肩膀流了下来。
“……卧槽!”安盈大叫一声,猛地一把推开蔡菜。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蔡菜吐了。
果然吐了。
安盈心里有一万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蔡菜其实没有醉,她只是心里堵得慌。哭是不可能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哭的,但压抑的情绪总需要发泄,如果不能是眼泪,那就换成体/液吧。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她想吐,就吐了,没什么难的;就像安盈,她想爱,就爱了,也没有什么难的。
胃里虽然翻江倒海,神志却是清醒的,蔡菜看着安盈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一边细心为她擦去身上的污渍,然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扛上出租车。
“这就是友谊的力量啊!”安盈抹了把汗,随即瘫倒在后座上,气喘吁吁。
友谊吗?蔡菜闭上眼睛,觉得这份友谊格外沉重。
车子行驶在路上,安盈的电话忽然响了。
“喂!”她不耐烦地接起来。
“睡个屁啊!还在第五大道呢!”
“蔡菜喝多了!正琢磨着把她丢哪儿去自生自灭呢!”
“……管他死活!”
“要不把他俩丢一块儿吧?要是进了殡仪馆还能作个伴不是?”
“哈哈哈……”
“那行,你们过来吧,八里小区,浅水半岛,B区。”
挂掉电话,她转身戳了戳蔡菜的鼻子:“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把你俩给遇上了,连醉酒都挑一样的时间。”
蔡菜没有说话,她闭着眼睛,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
蔡菜家在八里小区,所谓家,其实就是一租的30多平的小套一。这是她毕业后干的第一件事,因为她和她妈一致认为独立的人格应该从独立的生活开始。
一下车就看到穆辰和袁毅,前者耷拉着脑袋搭在后者身上,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车停哪儿啊?”袁毅看起来比安盈轻松多了。
安盈费力地腾出手,指了指一旁的小路。
“那么窄?”袁毅看上去有些尴尬,“我这技术,恐怕停不进去。”
“你意思是我来呗?”安盈没好气地说,“那这两尊大神怎么办?”
“先放板凳上坐坐吧,吹吹风,冷静冷静。”
“万一丢了呢?”安盈有些不放心,“这大半夜的,人贩子又那么猖獗,回头再把他俩肾给割了……”
“不会不会,”袁毅忙宽慰道,“就他俩这一身臭气的,谁要啊?再说了,以你的技术,停个车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要真有人贩子,我俩回来刚好逮他个现行,还能去公安局领个见义勇为奖。”
安盈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便把蔡菜放在凳子上,和穆辰并排靠着。
穆辰确实喝了不少,满身酒气,蔡菜坐在他旁边,闻着从他身上飘过来的那股酒糟味儿,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胃酸又再度翻滚起来。
正琢磨着要不要挪挪屁股离他远一点,余光忽然瞄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什么。
“穆辰?”她试探着叫了声。
穆辰没有反应,但嘴巴还在动。
蔡菜往他那边移动了点。
“……安盈想买个房子。”她听到这样一句话。
“可我没钱。”
“就算每个月存2000块,一年也才2万4,光首付我就得存上10年。”穆辰眼睛直直地盯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忽然就笑了起来,“何况她这么喜欢吃东西,我哪里存得到2000啊!”
“父母岁数都大了,我实在不想再伸手找他们要钱了。”
“所以我不想买房子。”
“所以我不想结婚。”
他轻轻呢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倾诉衷肠,平日里清澈透亮的声音似乎被夜风打乱了,再没有往日的自信与文雅,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朦胧,和说不出的粘稠。
第4章 聚餐
这天,蔡菜正趴在桌子上焦头烂额地写着周报。
“菜菜,菜菜!”隔壁桌传来几声叫唤。
隔壁桌坐着杨晓晓,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与蔡菜同年。偌大的公司里,她是唯一一个会在空余时间和蔡菜闲话家常的人。
“干嘛?”蔡菜头也没抬。
晓晓鬼鬼祟祟地凑上前,小声道:“听说我们部门要来个新主管。”